青氳峰頭
青氳峰是玉溟宗內山九峰之一,也是靈氣最濃郁的一座山峰,魏紫棠一路行來,幾乎覺得靈氣在空氣中都快要凝結成露水了,越往上靈氣就越發濃郁了。
這座峰底和山腰也有別的弟子聚居,但是從半山腰以上,都是太上護法的禁地。
魏紫棠拿著任務牌當作通行證,一路暢通無阻地被放了上來。
越往上,就越覺得美輪美奐,心曠神怡。
玉樹仙草,山石嶙峋,果然不同凡俗,淡淡的青色嵐氣繚繞,更多了神山仙府的氣質。
可等到了地方一看,卻並非像上次霍泠峰那樣瓊樓玉宇的樣子。
幾間竹舍,一看就是就地取材,毫無雕飾,自然也算不上風雅,充其量只能說有些山村野趣而已,比起魏紫棠的小木屋,也好不到哪裡去。
屋前種了一兩畝藥草仙花,看上去並沒有精心打理,不過花兒倒也是開得鬱鬱蔥蔥,熱熱鬧鬧。
最漂亮的是不遠處山石中掩映著一口潭,不大,上面白氣氤氳,魏紫棠有些驚喜:莫非是溫泉?
魏紫棠欲往前走,突然想起來這樣的前輩高人居住的地方不可能沒有禁制,連忙肅容恭聲:「弟子魏紫棠,特來供護法驅使——」
一時沒有迴音,她恭恭敬敬立著。
片刻,上次那清冷低沉,有些中性的聲音宛如在耳邊一般響起:「你進來。」
魏紫棠往前走了幾步,彷彿穿過一個無形的天然屏罩,她知道,這是人家放她進入了防護法陣。
至於這是個什麼樣的防護陣,有多高級,對不起,魏紫棠在這方面一無所知。
她走過葯田,走進竹舍,呈設極其簡單,可以看得出此間主人對外物毫不在意的態度,一般而言,女修士們還是很喜歡精緻的物品和擺設的,尤其是高階的女修士,法力強大,得到些凡俗的物品,哪怕是名震天下的珍品異寶古董,對於她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位太上護法卻顯然不在此列。
竹舍是相連的三間,進去一望就到頭,可是裡面空無一人,並沒有那個白紗的身影。
魏紫棠怔在了那裡,用上法力低聲遲疑說:「前輩……」
這次太上護法立刻回答她了,還是那清冷的聲音宛如在耳邊:「出門,往右,我在石洞中。」停頓了一下,又說:「這幾間房子是給你住的。」
魏紫棠恍然。
前輩高人,當然要住洞府的,要不怎麼能安全閉關?
難怪竹舍很簡陋,實用為主,原來是給自己這個雜役臨時搭建的。
她依言走出屋子,往右走,不遠就看見一個石洞,毫無阻攔地就走了進去,洞口不大,只是夠一個成年男子的身高進入,也很簡單,洞門上連名字都沒有,走進去是長長的通道,也是同樣的毫無雕飾,只有削鑿的痕迹,可以看出主人一切以實用為主,連削鑿的痕迹都懶得修飾掉。
通道兩邊石壁上也嵌著夜明珠,可卻完全是用來照明的,就硬生生拍在牆壁上,而且隔好遠才有一顆,勉強能照明就行了。
不知道為什麼,魏紫棠覺得安心了一些,通過對這位太上護法的了解,她至少肯定她是一個不喜歡虛飾,不喜歡多事的女人,也不喜歡僕役跟從,不喜歡擺架子,應該是一個乾脆利落的女人,而一個乾脆利落,又不虛榮的女人,還有好心去救一個微不足道的雜役弟子,怎麼說,也不難相處。
而且,她還是她曾經救過的人。
一個人,未必會對救助過自己的人有好感,但是對於自己救助過的人,卻很容易抱有一絲親近。
尤其是當知道那個人非常感激自己的時候。
所以,當魏紫棠走過長長的通道,看到一間同樣簡陋,卻很寬大,同樣連牆壁上的削鑿痕迹都懶得掩飾的石室中央,空無一物,只有一個白紗女子盤膝而坐的時候,魏紫棠走到她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弟子紫棠,感謝護法當年相救之恩,這一年多時時刻刻記在心頭,未敢或忘,今日有幸,得護法青眼,能為護法效勞鞍前馬下,弟子縱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本來還想加個「肝腦塗地」,但是一想,說得太繁複太漂亮的話,往往令人覺得不夠真心,所以刪除之。配合著她誠懇的表情和眼神,應該足以取信於人了吧。
何況她本就很感激她的。
這個世界真奇怪,一個明明是真心誠意的人還要想辦法讓別人相信自己的真心誠意。
白紗女子仍然還是只有一雙黑眸露在外面,這雙眼睛雖然清冷,似乎無情,卻總讓魏紫棠覺得很合眼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最絕望的時候被她所救,她一直對她有種親切感。
而聽了她的話,白紗女子的眼眸中一閃而過,似乎是笑意,卻看不出是嘲笑還是什麼笑。
「好了,」她開口還是沉靜悅耳:「我無需你粉身碎骨,只要做好你的事就好。」
分內的事,魏紫棠明白,就是任務上說的,照顧護法大人的初生靈獸。
所以她恭恭敬敬答了個「是」,便抬眼看著白紗的護法大人,等待她的下文。
果然,護法大人很滿意她的乖巧,不多嘴,雖然語音並沒有暖多少,卻明顯可以感覺出她的態度溫和了一些,連話也多了點:「我無弟子,亦不喜人親近,如果不是因為此獸初生,我無暇細心照顧它,也不用人來效勞。」
說著,從自己身後哪裡不知道怎麼一抓,就抓出了一隻小獸來。
小獸確實好像生下來時間不長,護法大人的纖纖玉手,兩隻正好托住它。
看它頭部,有點像小獅子,又有點像沒有斑紋的小老虎,身上卻不是毛,而是非常漂亮的藍綠色,閃著光芒的鱗甲。
魏紫棠張大眼睛,遲疑說:「這……這是麒麟?」
護法大人似乎在面紗後面笑了:「不是,麒麟是有角的,不過,這也是神獸,這是狴犴。」
魏紫棠覺得自己額頭上有汗滴了下來:「狴犴?……這是那個龍生的第幾個兒子的那個狴犴?」
護法大人居然打趣她了:「你還挺有知識的。」
你老人家到底從哪裡把人家龍的兒子弄到手的?
魏紫棠心裡大叫。
這樣的傳說中的神獸,應該厲害得不得了吧?一個元嬰期的主人,還加上一個傳說中的神獸,該厲害成什麼樣啊。
老天果然不公平。
護法大人似乎有點讀心術,說:「這隻狴犴生下來還不久,要等它長大成年,還得好幾百年。」
好幾百年啊,也許到時候自己都已是白骨了。
護法大人繼續交待:「這隻狴犴的母親,在它的卵孵化前很久就死去了,所以,它沒有母乳餵養,狴犴是金系的神獸,我前一陣子去抓了只正在哺乳的金系的金甲獸來,但是那母金甲獸失了孩子,有點瘋狂,不願意給狴犴哺乳,你要做的,就是一天六次,去擠乳汁按時喂它。當然,別的照料它的小事也是你管。」
想想又交待說:「這隻狴犴的母親,原就是我的契約獸,是為我而死的,我希望它的孩子能好好的長大,還有,我不希望別人知道它的存在。」
魏紫棠很混亂:首先,這狴犴是卵生的?卵生的還要哺乳?
也罷,神獸嘛,超出現代生物學的範疇是很好理解的。
金甲獸魏紫棠在圖鑑上見過,是金系七階的靈獸,強大得很,普通金丹修士也難動其分毫,而且金系靈獸本來就是最為罕見的,也不知道護法大人到底從哪裡弄來只正在哺乳期的!
想到那母金甲獸是怎麼失了孩子的,魏紫棠打了個寒顫,更可怕的是,護法大人還對母金甲獸死了孩子就不願意撫養小狴犴很不解很不滿……
如果你老人家有了孩子,別人把你的孩子殺了,然後讓你去給另外一個物種的幼雛餵奶,你干不幹啊?
而自己這麼個鍊氣期八層的小人物,居然要給一個七階的發瘋的靈獸擠奶,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一天六次!
最後,人家還要強調保密條款。
魏紫棠覺得很頭疼,一邊頭疼還一邊瞎想:都說狴犴是龍和別的東西的雜交種,不知道它母親是個什麼東西,又從哪裡勾搭的龍?
她想措辭說自己沒有能力去給發瘋的金甲獸擠奶,可是護法大人已經不由分說把狴犴交到了她手中。
魏紫棠手中一沉,連忙接住。
必須說,神獸不愧是神獸,這麼小小的一團,卻沉重得很,密度很大。
仔細低頭看,果然是出生不久,頭上漂亮的毛還有些濕漉漉的模樣,眼睛還沒有睜開,但是撅著小嘴,似乎在四處找奶喝,魏紫棠的手指碰碰它,立刻被當成奶嘴,含住用力吮吸起來。
吸力很大,看著那小東西一邊閉緊眼睛,一邊賣力吮吸的模樣,魏紫棠覺得心裡軟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