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運（二）

王萍知道生意上門了，強自按捺住心頭的喜悅，一面毫不聲張的就把準備起身的動作，換成了高人應有的模樣。

「哦，有禮，有禮，這位公子是……」

「呵呵，」那書生靦腆的一笑，「學生……在下嶺南人士，鄙姓傅，傅青石，草字退之！」

「哦，原來是傅公子，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這個，這個，指教不敢。」傅青石聽王萍這麼一說，顯然更加局促了。這一動作落在王萍眼中，卻是更高興，這樣的公子哥兒，錢財最是好騙。「今日晨間，在下進城之時，曾見過先生，不知先生可還有印象？」

王萍裝模作樣的想了一陣，再抬頭仔細打量了一番傅青石，突然微微動容。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對傅青石的話似乎有點躲閃，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后，便不再說話。

這一番做作落在傅青石眼中，更增加了他心中對王萍的評價。今日果然遇到了高人，當下態度更加的恭謹，把心一橫，終於放下了臉皮，說道：「今日先生曾言及我大楚恐又失一俊傑，不知……」話還沒有說完，傅青石已經漲紅了臉面。

王萍心中愈發高興，可還是裝作沉吟一番后，才緩緩開口道：「公子可是來京赴試？」

傅青石大驚，沒想到這人果然有幾分本事，居然猜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先生果然高人，晚生確是進京赴考，不知先生可有指教？」

王萍心中偷笑，果然是個剛離家出門的愣頭青，什麼也不懂。每隔三年，到了大比之年，便有無數學生來京師參加科考。這段時間，只要看到是學生模樣的人，便是用膝蓋想也知道是幹什麼的。可眼前這貴公子，偏偏連這點見識也沒有。

「唔，敢問公子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了？」

「三月初八，先生……」

王萍一擺手，「那開考之日定在何時？」

「在往年都是二月初九日，可此次因為巫關前的一戰，這日子便改在了三月十五。」

「呵呵，公子既然知道，那為何現今才到？可知道這歷來春闈的規矩？」

「這個，這個，」傅青石滿頭大汗，這王萍所謂的規矩他自然是知道的。簡單來說，就是要在開考之前，考生拿著錢財四處找相關的考官疏通關係。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學生士子往往要在考前數月，甚至半年的時間提前來到京師的一個重要原因。

可現如今對於傅青石來說，只有短短無六日的工夫，要照著那番規矩來過一番的話，時間萬萬是趕不及了。聽了王萍這句話，他也知道王萍想要說什麼了，當下便站起身來，一揖到地。「多謝先生提點，晚生明白了。」

說完這話，臉色更是慘然。若不是得了王萍指點，自己恐還要白費心思，因此感念王萍指點之恩，稱謂也就便成了晚生，更顯恭敬。不過，再回頭一想，自己對於此次考試本就不抱一點希望的，之所以來，也僅僅是為了給家中一個交代罷了。如今，雖然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可傅青石反而還覺得一陣解脫后的輕鬆。

「呵呵，公子何必如此氣餒？」看到傅青石起身欲走，王萍倒也不緊不慢。

傅青石雖然笑得洒然，可言語中未免還有淡淡的失落：「晚生已知先生之意，先生還有何指教？」

「呵呵，指教不敢，卻有一問想問公子。」

「先生儘管問便是。」

「看公子模樣，此番必定也是有了十足準備而來，而且非是那貧寒人家可比，想來也是欲一展身手。可是，公子卻為何遲遲才得以入京？」

傅青石一愣，搖頭苦笑，「此事說來，也是晚生命中注定，現在想來更是天意，不提也罷，不提也罷！」說完，又是一揖，準備要走。

王萍看他真打算要走，也顧不得自己高人的形象，站起身來，說道：「公子，若是公子相信在下，不妨說來聽聽。不瞞公子，今日早間見到公子后，在下觀公子面相，便知道公子必非池中之物。眼下印堂雖有黑氣纏繞，主不得志。可是，在那黑氣之中，又有紅光呈衝天之勢。也許在下可以助公子一臂之力。」

傅青石再次停下腳步，臉上顯出猶豫之色，顯然心中是在掙扎要不要相信這個算命的，要不要把自己的私事告訴他？最後，當他看到王萍那真摯的眼神后，終於下定了決心。

當下把心一橫，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原來，這傅青石早在大半年之前，也就是去年的七月，便離家赴京參考。一路上自然也是意氣風發，躊躇滿志。傅家本就是嶺南大族，也是一方豪強。而他本人又是天資聰穎，七歲能文，八歲能詩，乃是嶺南出了名少年天才。十歲那年，便高中秀才，而後更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十八歲便高中解元，在當地更是名聲大噪。

其後，按他家中本意是一鼓作氣，馬上赴京參考。就算不能高中狀元，可是要博得一個進士出身，卻也容易。到時候，再加上他家中的力量，在官場之中自然有他一席之地。

可是，這傅青石本人確是心氣極高，雖然沒有明說，可心中卻一直把狀元當作自己的目標。不過，他卻也不是自大之人，知道人外有人，以他當時來看，要想拿到狀元，似乎也不可能。當下，便推了家中安排，閉門讀書。

又過了三年，也就是去年，自以為功成，便踏上了赴京趕考之路。時日尚早，一路也就遊山玩水，好不愜意。可是，就在去年十月，他卻經歷了人身最大的一次打擊。

而這個打擊卻是源於他的一個夢。這是三個很奇異的夢，第一個夢夢見他在牆頭上種白菜；第二個夢，又夢見他在下雨天出去，不但戴了一頂斗笠，還打了一把傘；第三個夢，夢見他自己非常喜歡的一個女人，跟他背靠背地睡在一張床上。

第二天醒來后，他覺得這三個夢不但奇怪，而且似乎冥冥中在暗示他什麼一樣。於是，內心忐忑的他在客棧老闆的介紹下，找了一個當地頗為有名的道士解夢。那道士聽完他說的三個夢后，就連連搖頭，在傅青石一再追問下，道士才給他解了夢。說：牆上種白菜，叫做白費勁。第二個夢，戴了斗笠還要打傘，叫多此一舉。第三個夢，你已經和你喜歡的人，在一張床上卻還要還背對背，這不是沒戲嗎？

傅青石剛說到這裡，王萍便哈哈大笑：「公子可是因為這番說辭，而心灰意冷，躑躅不前，以至誤了時日？」

傅青石被這麼一笑，臉又紅了，正準備說話，王萍卻先說到：「在下也會解夢，不知公子可願聽否？」

「請先生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