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獨處

五日後，王炎與蕭憶柳在這漆黑的環境當中開始搜尋四周。

在這五天的時間裡，蕭憶柳本身除了靈力消耗太多外，身體到沒受到什麼太大的創傷，所以在兩天之後，蕭憶柳就完全恢復了最佳狀態，當她恢復后，便守護在王炎身邊，同時觀察四周。

在蕭憶柳的感知下，似乎這裡是在地下某處，抬頭上望卻仍然是漆黑一片。這讓她很是疑惑，不清楚自己究竟身處何處，本想四處察看一番，但是怕王炎自己碰到危險，就守在一邊，替王炎護法，想等到王炎恢復后，兩人再一起去探查。

直到兩人在這漆黑的環境中過了五天，王炎才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大礙，只要再修養幾天便沒問題了。王炎睜開雙眼之時，蕭憶柳正坐在王炎對面，目不轉睛地盯著王炎，似乎在想著什麼。即使王炎睜眼她都沒有發現。

「蕭師妹，你怎麼了？」王炎疑惑問道。蕭憶柳就彷彿沒聽到一般，王炎又大聲地問了一遍，蕭憶柳突然一驚，抬頭看向王炎。

「啊！王炎哥哥，你沒事了？」見到王炎清醒，蕭憶柳露出了一絲笑容。

「已經沒有大礙了！」說完，王炎站起身，將瀰漫在周圍的淡色光環收起，當初王炎剛剛清醒之時就將這光環放了出來，後來打坐之時也沒有收起，一直環繞在兩人身外，這樣，即使發生了什麼危險，也能略做抵擋。

王炎站起身後，四處打量了一番，這裡環境雖然漆黑，但在修真之人的眼中到也不是看不清楚四周，只是對他們有些微的影響。

「蕭師妹，你可是看出這裡是哪裡了么？」四周看了一圈，王炎眉頭微皺，轉向蕭憶柳問道。

蕭憶柳此時也已起身，就站在王炎的身旁。「這裡似乎是在地下的某處，我們怎麼會來到這裡？」

王炎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楊飛師兄和律德長老怎麼樣了？後來我昏迷了，之後的事情都不記得了！」蕭憶柳望著遠處的黑暗，有些不經心地問著。

「應該沒有事，我看到的最後一眼，他們還沒有意外發生。」說完，兩人都沒再言語，而是同時望著遠處的黑暗，似乎在想著什麼。

「蕭師妹，咱們向遠處走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王炎輕聲提議到。

「嗯！好的！」

兩人同為修士，十天半月不吃飯都沒有問題，但是，剛剛才經歷了一場大戰，兩人都很是疲勞，很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好的恢復一下，這裡到處黑暗，不知道存在著什麼樣的危險，兩人還真不敢靜心恢復。

在這漆黑的環境里，根本不辯方向，王炎與蕭憶柳也只能向著一個方向前行，走了半響，四周仍然沒有什麼變化，見此情景，王炎眉頭有些輕皺。

正在這時，蕭憶柳的方向忽然傳出了「咔」的一聲輕響，與此同時蕭憶柳發出了一聲「啊！」的低叫。王炎在這聲音出現的瞬間，身形猛然一動，來到蕭憶柳身旁，拉住蕭憶柳的手便躍到一邊，同時右手一握，一柄大劍出現在了王炎手中，漆黑的劍芒吞吐不定，指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直到片刻后，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在王炎的靈識感應下，似乎周圍也沒有什麼異常。王炎不由得輕聲問了句。「蕭師妹，怎麼了？」

蕭憶柳似乎是讓王炎這一瞬間的反應嚇到了，此時剛剛反應了過來，聲音低低地說到：「我也不清楚，似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踩到了東西？」王炎眉頭一挑，將長劍收了回去，另一隻手也鬆開了拽著的蕭憶柳，抬步向前走去，待走到聲音發出之地，王炎蹲下身形，低頭看向地面。

「嗯？」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王炎發出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是什麼？王炎哥哥！」

王炎沒有回話，而是站起身向著四周察看，在這漆黑的環境下王炎的眼中忽然閃現出微弱的光芒。若是能看到王炎臉色的話，可以看出，越是望向四周，王炎的臉色越差。

「究竟怎麼了？王炎哥哥！」

聽到蕭憶柳問話，王炎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而是單手掐了一個印訣，頓時一個微弱的火球出現在了王炎的手中，火球非常微弱，只可以看清周圍數尺的距離，正當蕭憶柳不明白王炎為何凝聚出這麼一個微弱的火球之時，王炎動了，手中火球向著一個方向一拋。

火球直飛而去，只見在火球飛過之處，地面之上可以看到累累白骨，似乎都是妖獸的白骨，有的骨質發白，顯然是最近幾年才留下來的，而有的骨質都已經發灰了，顯然已經存在了數十年，甚至有可能是數百年，或上千年。直到火球熄滅，也沒有見到白骨的盡頭在哪裡。

見到這一情景，蕭憶柳已經面色微變了，王炎則是面色陰沉地又向著四周數個方向發出了幾個火球。待看清四周之時，兩人發現，只有再繼續前行的方向才能看到白骨，而在他們身後的地方則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顯然兩人是走錯了方向。

待辨清了這一情況后，王炎緩緩走到蕭憶柳身邊，輕聲對著蕭憶柳說到：「蕭師妹，這裡似乎有著什麼危險，很有可能這裡存在著強大的妖獸，咱們緩緩後退，小心些，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

聽到王炎所說，蕭憶柳點了點頭。兩人轉身，向著來路走去，這時，王炎突然轉頭，望著白骨瀰漫的深處。

蕭憶柳向前走了兩步，才發現王炎沒有跟上，轉過身來，走到王炎的身旁，低聲問道：「王炎哥哥，怎麼了？」

王炎搖了搖頭，轉回了身，似乎眼中有著疑惑之色，什麼都沒有說。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兩人不知走了多久時間，蕭憶柳停下了身形，站立不動，王炎看得清，蕭憶柳緩緩低下了頭，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蕭師妹，怎麼了？」王炎輕聲問道。

蕭憶柳並沒有回話，王炎又問了一聲，蕭憶柳還是沒有回答，在王炎的靈識感知下，蕭憶柳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正當王炎不知道如何是好時，蕭憶柳忽然聲音低沉地問到。

「王炎哥哥，為何要對憶柳這麼好？」蕭憶柳的聲音極低，彷彿是在對自己低語，她問的並不是王炎，而是她自己。那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一絲茫然、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聽到這句話，王炎怔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王炎想極力的否認，對於蕭憶柳，只是因為紫虛真人的緣故，所以才對她另眼相看的，可是，每當蕭憶柳遇到危險之時，王炎總會身不由己的站在她的面前，為她承擔起一切來，真的只是因為紫虛真人的緣故嗎？是的！就是這樣，王炎心中一遍遍地對著自己說，自己對她只是要報答紫虛真人的恩情，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我的一生都要去報父母之仇，其他的一切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王炎的內心在嘶吼著，向著自己嘶吼，向著內心嘶吼，一遍遍地堅定著王炎內心的想法。

在蕭憶柳問完這句話后便安靜地一聲不吭，王炎也沒有回話，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都沒有出聲。

許久之後，蕭憶柳輕輕地一嘆，那嘆息極為幽怨，讓王炎堅定的內心一顫。

「王炎哥哥，你知道嗎？憶柳小的時候一點都不快樂！在憶柳記事起就沒有見過爹爹和娘親，一直是爺爺把我撫養長大的。聽爺爺說，爹爹和娘親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那時候的我最羨慕的就是其他的小朋友，爺爺每次下山都會帶著我一起，每次當到了那些城鎮之中，我就感覺心裡酸酸的，在街道上我能看到一對對的父母領著他們的孩子，給他們買衣服、玩具、零食，當時我就在想，為什麼我就什麼都沒有呢？我問爺爺，我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爹爹和娘親了，爺爺只是嘆氣，什麼都沒有說。」蕭憶柳的聲音很低、很輕，讓人感覺很飄渺，彷彿說話之人在極遠的地方，王炎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說。

「每當我問爹爹和娘親的事，爺爺就會一句話都不說許久許久，我能感覺到爺爺和我一樣地傷心，從那之後，我就從來不在爺爺的面前提爹爹和娘親的事。可是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和爹爹和娘親一起吃一頓飯，一起逛一次街啊！可是等我慢慢長大后，我知道了，我永遠都見不到爹爹和娘親了。」說到這，蕭憶柳的肩膀似乎有些抖動，聲音當中似乎帶了一絲哽咽的聲音。王炎的手向著蕭憶柳的肩膀伸了過去，在即將碰到蕭憶柳肩膀的時候停了下來，手指動了動后，反而是收了回來。

「在我六歲那年，爺爺跟我說我沒有修真的資質，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意為著什麼，但是我卻能夠看得出爺爺很失望，而且很難過，爺爺就站在觀星崖一天一夜，一動不動。當時我就暗自下了決心，只要能擁有爺爺說的修真資質，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因為爺爺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想讓爺爺失望，不想讓爺爺傷心。於是我找到了爺爺，跟他說，無論什麼苦我都能受，只要能修真，爺爺當時望著我露出了許多天來的第一縷笑容，說能不能修真都無所謂，只要我能開心地度過一生，他就知足了。但是當時的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停地求爺爺，最後，他終於同意了。」

「從那天起，我每天都要吃一些爺爺從天下各處弄來的靈丹妙藥，改善我的身體，同時爺爺每天都要用真氣刺激我的身體變化，但是，每次爺爺都是失望地搖頭，我知道一切都失敗了。直到有一天，爺爺的一位朋友來了，也就是我的師傅，青煙仙子，她和爺爺聊了很久很久，之後爺爺告訴我，讓我拜青煙仙子為師，跟她走，她能幫助我！從那天起，我便離開了紫雲門。」蕭憶柳緩緩地蹲坐在地面之上，雙手抱在小腿外側，將頭完全埋在了大腿裡面。

「我跟著師傅，來到了一個非常冷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哪裡，只知道到處都是冰山，一眼望不到邊，師傅抱著我來到了最冷的那座冰山上，在那裡師傅有一座洞府，從那天開始，我就生活在了這座洞府里。洞府內有一眼泉水，不是溫的，而是冷的，非常的冷，每天師傅都會讓我服用一些綠色的湯藥，非常苦，然後我就會泡在這冰泉之內，一泡一天，冰泉里很冷，在我的感覺中，彷彿我自己便化作了一塊寒冰，最後連我的思想彷彿都被凍住了，但是，我仍然咬牙堅持著，因為我不想看到爺爺傷心！不想讓爺爺失望。」蕭憶柳的聲音越來越飄忽，在王炎的感知中，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般，王炎眉頭輕皺，眼中有一種莫名的光芒在閃動。

「每當我幾乎感覺自己就要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師傅就會輸入一道真氣到我的體內，讓我的意識清醒一點，就這樣，我每天過著日復一日地生活。三年後，我發現了自己的身體彷彿化作了一塊堅冰，一點溫度都沒有，而且冷的嚇人，我當時很害怕，我以為我已經死了，我想去問師傅，到底是為什麼，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但是每當想起爺爺的眼神，我就咬牙堅持了過來。一直到了十年後，我突然有一天發現，冰泉里的水我再也感覺不到冰冷了，似乎它們對我已經沒有一絲影響了，而且在我的體內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顆金丹，但是我的金丹卻與他人的不太一樣，我的金丹就彷彿是一顆冰球，寒冷的冰球，而我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了人的體溫。這時候，師傅告訴我，我們成功了，我們可以回去了！我當時很開心，終於能見到爺爺了！」說到這，蕭憶柳的聲音已經低沉的完全聽不到了，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靜當中。

在這漆黑的環境里，似乎什麼都沒有，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沒有水流動的聲音、連風吹動的聲音都沒有，有的只有輕微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彷彿化作了這漆黑空間的永恆。

蕭憶柳全身微微抖動著，她是在哭么？王炎不知道，緩步走上前去，站在蕭憶柳的身邊，王炎想了許久，然後輕輕地將右手搭在了蕭憶柳的肩頭。

入手處很冰、很涼，沒有一絲人類身體的溫度，王炎能明顯地感覺到，蕭憶柳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張了張嘴，王炎想說什麼，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亦或是什麼都不敢說？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待著，四周一片寂靜，兩種微弱的心跳聲緩緩響起，似乎有了一種異樣的頻率。

片刻后，蕭憶柳輕輕地抓住王炎的手掌，拽到了自己身前，然後雙手就那麼抱了上去，將王炎的身形拽的歪了一歪，這一動作讓王炎一呆，剛想抽出自己的右手，蕭憶柳輕輕地說了一句：「王炎哥哥，讓我抱會你的手好么？」

蕭憶柳的聲音很低、很柔，聽在王炎的耳中卻讓王炎感覺到心底一痛，那聲音中似乎包含著太多的情感，讓聽到它的王炎聽不出到底蘊含的是什麼，只知道，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王炎的心跳彷彿漏掉了一拍。

王炎一動不動，就這麼身體微歪地站在蕭憶柳的身旁，他能感覺到，蕭憶柳抓住自己的手非常用力，以至於抓的王炎能明顯地感覺到胳膊上的疼痛。王炎眼中有一種複雜的光芒，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許久之後，王炎聽到了蕭憶柳微弱的呼吸聲，似乎是睡著了，這讓王炎更不敢做任何動作了，保持著身體微歪一動不動，雙眼望著蕭憶柳，此時蕭憶柳是坐在地上的，頭髮散落了下來，讓人完全看不到她的臉龐，在這一瞬間，一切彷彿都消失了一般，剩下的只有這麼兩個人影，兩個孤單的人影。

王炎嘴角緩緩浮現出了一絲柔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