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請客
靜安市最繁華的明仁街是一條步行街，步行街很長，路兩邊小商小販出奇的多，盧司令此刻就站在一個烤紅薯的老頭兒旁邊。
老頭兒將近六十歲，瘦得皮包骨，上身穿一件藍色的滌綸中山裝，下面是一條髒兮兮的灰褲子，帶著藍色前進帽，帽子上已經落滿了灰塵，一雙黑黢黢的手在擺弄著鐵桶上的地瓜，那手已經布滿凍瘡，凍瘡的裂痕處黑漆漆的滿是灰土。
再看老頭兒的腳下踩著淺淺的積雪，但是那雙腳上穿的是一雙膠鞋，膠鞋的邊緣已經磨露了，露出了裡面的毛襪子。
老頭兒的臉更是瘦弱，兩腮深陷，顴骨高高聳起，眼眶也陷進去很深，但是兩隻眼睛還是不停地張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嗓音嘶啞的吆喝著：「地瓜，熱乎的地瓜！」
蕭青發現盧司令盯著的卻是老頭兒胸前的那一枚勳章，盧司令慢慢走過去，那老頭兒馬上熱情的招呼道：「老同志，買地瓜啊！」老頭兒雙眼閃動著渴望。
盧司令伸手拿起了他胸前那枚勳章，蕭青看到那正面是一個五角星，當盧司令翻過去的時候，上面又有一排小字。抗美援朝，人民功臣，1954……」
盧司令緩緩道：「老兄弟，你是老革命嗎？」
老頭兒聽盧司令這麼說，眼裡忽然閃爍著激動的淚花：「是，以前和彭司令一起打美國鬼子的，我的腿還受過傷哩！」
蕭青發現他的一條腿有些彎，盧司令眼裡溫熱，繼續說道：「你是人民的功臣啊，你現在怎麼還賣地瓜啊！政府不管嗎？」
老頭兒低下頭喃喃道：「管，每年都發三千多塊錢，但是家裡孩子還是都念書，老伴兒還在住院，哪裡都用錢哪！」老頭兒說著又注視著過往的行人。
盧司令長嘆一聲，回頭對蕭青道：「今天就請我吃地瓜吧！」
蕭青微微點頭，對老頭兒道：「老人家，給我們拿兩個地瓜！」
老頭兒興奮的哎了一聲，馬上用手挨個試著地瓜，那滿臉洋溢的興奮像是中了頭彩一樣。
老頭兒麻利的撿了兩隻大地瓜放進朔料袋裡遞給蕭青，蕭青順手遞過兩張百元大鈔。
老頭兒道：「多了，多了，兩隻地瓜五塊錢。」
蕭青擺擺手，又怕老頭兒不收，他知道像這樣的老革命固執得很，不肯多拿別人的一針一線。
蕭青笑笑說：「你先拿著，就當我寄存在這裡，以後我天天來這吃地瓜，什麼時侯錢沒了你告訴我一聲就行。」
老頭兒一時沒反應過來，蕭青和盧司令已經消失在人來人往的步行街。
旁邊賣瓜子的老太太推了一下老頭兒道：「老陳，你愣著幹什麼，你遇見好人啦！」
老頭兒急得一拍大腿，這才反應過來說：「不行，我得給他們送錢去，老頭兒追了一段，但是人來人往哪裡還有蕭青和盧司令的影子。
老頭兒正慢慢的往回走，這時街上忽然亂了起來，步行街都是行人，沒有車輛，但是一個半截車卻一路鳴著喇叭開過來，行人紛紛讓路，路兩邊的小商小販一見那半截車，嚇得馬上收攤子就跑。半截車刷刷衝出七八個城管，跟土匪似的就開始搶小販的東西，有人就喊：「大家快跑啊，城管來了！」
老頭兒一聽城管嚇得開始往自己攤位上跑，但是他還是晚了一步，他的地瓜攤前已經站著兩個歪戴著大沿帽的城管，兩個城管露出大黃牙，沖老頭兒喝道：「老頭兒！這地瓜攤兒是你的吧！」
老頭兒點了點頭，馬上意識到不好，忙說：「小夥子我馬上走！」老頭兒說著一瘸一拐的就要推車。
一個城管上去一推老頭兒：「你幹什麼！告訴你你別妨礙我們執行公務，你的車屬於佔道經營，按照法律得沒收！」說著那個城管招呼半截車。
老頭兒急得眼淚在眼睛里直打轉：「同志不行啊，你們不能沒收啊，我就靠烤點地瓜養活全家人哪！」
老頭兒說著抓住城管的手不讓城管推車，城管強硬道：「老頭兒，你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呢，你這是在妨礙我們執法，你知道妨礙我們執法意味著什麼？」
另個城管過來說：「我們就看你這麼大歲數了，你要是再年輕點我們早就把你帶局子里了！老頭兒別好賴不分啊！」
老頭兒忽然急道：「你們這是什麼話，我是老革命，我以前是立過功的！」
老頭兒說著拿手托著自己胸前的軍功章。
兩個城管嗤笑一聲：「老神經，在哪撿破爛撿的吧，這玩意現在就是真的也不好使，收廢鐵的說了，五毛錢一斤！」兩個城管說完哈哈大笑。
這時半截車已經到了跟前，從車上又下來兩個城管，幾個人就要往車上搬地瓜箱子。
老頭兒在中間攔阻道：「你們要幹什麼，你們還是警察嗎，你們比當年的土匪還可惡，你們，你們簡直是國民黨！
幾個城管臉上頓時變色，一個頭頭模樣的傢伙使了個眼色，兩個城管過去一推老頭，另個上去就是一腳，老頭兒被踹倒，兩個城管上去開踢。
四周人越聚越多，但是都是敢怒不敢言。
蕭青和盧司令吃了大半個地瓜，盧司令無比感慨道；「這幾塊錢的烤地瓜比我吃過上萬元的大餐還要好吃啊，地瓜真甜啊！」
步行街很長，但是兩人沒什麼遛的，走了一段又往回走，正巧看到一群人圍觀。
蕭青微微皺眉，因為他看見了那老頭兒癱倒的地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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