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農神廟
奧林匹亞和德爾斐都被列為希臘最重要的聖地,我猜想一切略知希臘的人都會提出質疑:「那麼,巴特農神廟呢?」
19世紀60年代拍攝的巴特農神廟遺址。當時,系統的考察與發掘尚未開始。
19世紀初,被英國人埃爾金盜運走的大批巴特農神廟內的大理石雕像之一。
是啊,一個國家歷史太悠久,排列各個遺址的坐次就成了一個大難題,這在我們中國也經常遇到。巴特農神廟的重要性在於:全世界介紹希臘的圖片,如果只有一幅,那一定是它;如果有一本,那封面也必然是它。至少在形態上,它是希臘文明的第一象徵。這些天來,我們不管是早上出發還是晚上回來,都能看到它,屹立在市中心的阿克洛波里斯(Akropolis)山丘上,被旭日托著,被夕陽染著,被月亮星星伴著,但我們總不敢上去,想把它留後,這裡存在著一種審美上的畏怯。審美畏怯是一種奇特的心緒,大多產生於將見未見那些從小知名的物象之時。年輕時會歡天喜地地直奔而去,年長后便懂得人世間這種物象並不很多,看掉一個就少一個,因此愈加珍惜起來。不怕沒看到,只怕看到時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把一種隆重的機遇浪費了。
巴特農神廟出現在公元前5世紀進行的衛城重建工程中,是古希臘建築師與雕刻家菲迪亞斯的傑作。
一個國家首都的市中心居然有一個陡峭的山丘,山丘頂部是一個寬大的神廟,除了山丘下面有一些綠樹,整個山丘與神廟全部都是象牙色,此外再也沒有一絲雜色;神廟只以粗壯挺拔的石柱環繞成長方形,人們抬頭仰望,只見一柱柱直入蒼穹,蒼穹間,白雲雪亮;石柱殘跡斑駁,還斷了一些,但骨架未散,有形有款地把神廟支撐了2500多年,到今天竟然沒有一絲衰態。
巴特農神廟的魅力,在於神話,在於歷史,還是在於建築技術?我認為,一切審美對象給人的第一震撼必然是外顯形態,因此巴特農的力量,也首先在於無與倫比的造型美。單色何以變成了華麗?方正何以變成了豐腴?斷殘何以變成了整飭?正是這些問號,組成了一個傳世經典。
從神廟正面的懸崖口我彎腰俯視,不禁大吃一驚,原來下面正是狄奧尼索斯劇場(TheatronDionyssou)的廢墟,我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它。20年前研究和講授世界戲劇史,總是從它開始,曾反覆地看過它的照片,又無數次地想象過它。這個劇場建於公元前6世紀,開始上演的是祭神歌舞,到公元前5世紀初,埃斯庫羅斯(Aischylos)動用了「第二個演員」,使舞台上有了對峙性的情節,又讓合唱隊退到台外,戲劇真正產生。後來又出現了更傑出的悲劇作家索福克勒斯(Sophocles),與埃斯庫羅斯一起在這裡接受雅典市民的評選。
19世紀畫家對古希臘雅典衛城格局的復原圖。
我當年在講授這段歷史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必須了解更宏大的背景,因此終於離開戲劇領域去鑽研人類的思想文化史了。今天到這裡一看,如見故人,而且還發現,這位故人居然正好站在巴特農神廟腳下,是「天上」、「人間」的中間部位。這又證明,戲劇藝術在希臘人心中,是天上人間的渡橋,神人之間的紐帶。
如果要對這段歷史作一個中國化的提醒,那麼,埃斯庫羅斯與孔子是同時代人,比孔子小二十幾歲。
科林斯運河,從雅典去邁錫尼必經之地。跨架運河之上的科林斯大橋,是連結希臘與伯羅奔尼撒半島的惟一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