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食色,性也
對月眉的死說起來也很簡單,花錢解決。歐陽炎除了沒給月眉名分,因內疚的心裡倒是叫月眉體面地入土安息了。
月眉的死沒有影響到桃花城的花燈節,甚至連一點漣漪都沒有帶起。
望月樓。
小桑滿臉通紅,氣喘吁吁,眉頭不時地皺起,看上去很是痛苦。
如煙坐在弟弟小桑的床邊,一臉的愁雲。
小桑得了一種怪病,一直用珍貴的補藥吊著命。如煙為了能叫弟弟活下去才投身風月場賺錢的。
在這世上就小桑這麼一個親人,小桑就是她的一切,哪怕用她的命去換也願意,可是小桑的病卻不能根除,還日益嚴重。五年來她日漸色衰,老客們厭倦了,新客們又沒有,生意很不好。這次小桑犯病好容易從鬼門關拉回來,以後呢?何況最近幾天都要用藥吊著,沒錢啊……
如煙見小桑呼吸逐漸平穩,木然地起身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這時簫白晃了進來,手裡拎了一包東西,過來往桌上一放。外面的包打開,裡面是些首飾銀兩。
如煙看了他一眼,簫白氣色很不好,那身媚俗換成了頹廢,明顯地縱慾過度。不過想想看他的身份也就釋然了。
在桃花城裡一般的風月場所,姑娘們和男妓們平日里是允許互相走動的。當然要在不影響生意的前提下。
「我不要。」如煙低下了頭。
簫白往椅上一坐,慵懶一笑,玩弄著洞簫上的紅穗子。
「又不是給你的。」
如煙張了張口,嘆了口氣。
「你臉色很差。」
簫白嘿嘿一笑,玩笑一般的口氣。
「沒想到女人的勁來了也能吃人呀!昨夜折騰了我一宿沒睡。」
如煙知道簫白有一個長期的女客,出手大方,就是有些索取無度。
「你該歇息幾日了。」
如煙和簫白相識五年,吵吵鬧鬧,兩人的關係比兄妹近一些,又比知己遠一些,平日里互相接濟,有點相依為命的感覺。
「還差多少?」簫白喝了口茶
如煙半晌道。
「很多。」
簫白愣了一下,慢吞吞道。
「歐陽炎沒來過嗎?」
如煙搖了搖頭。
「我說如煙呀,這麼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你還是現實一點好……」
還沒等簫白說完如煙立刻大怒,記起上次簫白說過關於小桑接客的事。
「我是不會讓小桑再走我的路!」
簫白伸手拿了塊點心放進嘴裡,邊吃邊道。
「你覺得小桑這個樣子能接客嗎?」
「我更不會把小桑送出去!」如煙憤憤地又加了一句。
「命都快沒了其他的你覺得還重要嗎?」
如煙冷冷瞪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簫白轉開了話題。
「月眉死了。」
月眉?哪個月眉……如煙隨即明白。
「你說美人軒的月眉?」
「你以為還有哪個。」
美人軒的月眉因跟歐陽炎很親密,如煙對這個女子很了解。
「她?死了?」如煙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知道她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如煙下意識地道。
這些日子是桃花城的花燈節,她一直忙著在花船上接待客人,想藉機多賺些錢給弟弟買補藥,什麼事也不知道。
「她懷了歐陽炎的孩子,又小產了,然後吞金死了。」
簫白眼神很輕飄,像是在想著什麼。
聽了簫白的話,每一句都讓如煙心一跳,半天回過神來,明白了。
同為女子,又是相同的出身,還擁有著同一個客人——歐陽炎,她馬上就想出了來龍去脈:月眉很喜歡歐陽炎,一定是想抓住歐陽炎的心才為他懷孕的,而孩子沒了肯定是覺得無望才會吞金自盡。很可能懷上歐陽炎的孩子都是在擅作主張。
如煙太了解歐陽炎了,歐陽炎是一個表面上留戀煙花場所的花花公子,實際上骨子裡卻是一個專情的男人。
她喜歡歐陽炎不假,但在風月場所呆了三年後才遇上歐陽炎,她絕不會像月眉那樣傻乎乎地去託付什麼終身,在她內心深處小桑這份親情才是最重要的。歐陽炎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難得的客人,出手大方、在那方面又不玩殘忍的把戲,而且還是一個懂得風月的雅客,總之只要不把終身託付的希望寄托在歐陽炎的身上怎樣都好。
聽到月眉的死如煙免不了感嘆一番,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向簫白。
「你跟我說這些什麼意思?」
「你知道她怎麼死的嗎?」
「你不是說了嗎,吞金死的。」
簫白湊過來壓低聲音道。
「沒那麼簡單,還記得上次那個夜灼翼嗎?」
「就是和舞飛揚比賽琴藝的那個?」
「是。我感覺月眉死跟她有關係。」簫白坐回去低聲道,「我看人一向很準的,那個夜灼翼絕非簡單的人物,歐陽炎為什麼這麼久沒來找你,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夜灼翼。」
「這個我知道,上次我看到了,歐陽炎看夜灼翼的眼神是發自內心的一種喜歡。可這跟月眉的死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簫白目光轉向如煙,轉開話題,「你是不是打算找歐陽炎湊差的那些錢?你要想好,有了這次下次呢?你以為還會有第二個像歐陽炎那樣的客人嗎?再說了,現在月眉剛死,歐陽炎的心情肯定不怎麼好,這麼久人家都沒來找你,你好意思跟人家要錢嗎?還是現實一些……」
「你到底想說什麼?」如煙打斷他。
「我想說你應該想想給小桑求個出路。」
「怎麼求?」
「夜灼翼。」
「求她?」如煙哼了一聲,感到十分好笑,「她若是男人我投懷送抱還差不多,你別告訴我你還覺得夜灼翼喜歡女色……」說到這裡意識到了什麼,忽地站了起來。
「不錯!」簫白知道她想到了自己的意思了,點了點頭,不等她開口便道。
「你要我把小桑送給她?」如煙還是咬牙切齒道,有些吃驚地看著簫白,簡直難以置信,簫白怎麼會這麼想!他怎麼能這麼想!說來說去他不過是見過夜灼翼一面,即使把小桑送給夜灼翼,夜灼翼就會救小桑?再說,夜灼翼會要小桑?「你是不是有病了!」
簫白起身,一本正經地道。
「我眼裡過了太多的男人、女人,從來都沒有走過眼!只要夜灼翼肯要小桑就一定有能力醫治小桑。」
「你怎麼知道?」如煙反問了一句,氣勢明顯弱了。
「從她的琴聲就能聽出,一般的人是彈不出那樣的琴聲的。至於她會不會要小桑,那就看小桑的本事了。」
如煙睜大了眼睛,看怪物似得看著他。
「夫子說過,食色性也,男女一樣。」簫白一笑。
「你說夜灼翼好色?」
「不是夜灼翼好色,是天下的人皆好色。小桑只是瘦一點,樣子其實很耐看,我相信夜灼翼不會只看表面。」
不知為什麼如煙只覺得一股涼氣直往上竄,只聽簫白接著道。
「夜灼翼跟別的女子不一樣,我敢說小桑若跟了她,會成為你期望的那樣有出息。」略帶著一點譏誚。
「我怎麼感覺你跟她很熟呢!」
「你可以試試。我可不覺得靠女人吃飯矮人一等,再說靠著像夜灼翼那樣的人只有幸運,我如果有一點資本也會去找她。」
如煙對簫白的話已經適應了,不再流露出驚訝,垂下了頭。
她不得不承認,小桑在風月場所里長大的,所接觸的又多是討人歡心的事,還能指望將來出息到什麼程度!在望月樓里接客,還是給某個人做男寵,似乎後者的命運相對好一些。畢竟夜灼翼還是個女子,總比給一個男的做小爺好得多。但一想到男寵這兩個字放在弟弟身上就那麼不舒服!忽然想到歐陽炎跟夜灼翼……
「歐陽炎……」
簫白哈哈一笑。
「這就是夜灼翼可貴之處了,上次你沒見到那個花無惜嗎?說實話,如果夜灼翼收下小桑,未必想你想的那樣。對了!」簫白忽然饒有興緻地道,「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你?」如煙嘴一撇,「不會也想跟人家吧?」
簫白呵呵一笑。
「她願意我倒是求之不得!如煙,這些年來我早把你當作親人,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像我們這種人能找個可信的依靠是最大的幸事,我簫白倒是希望跟著夜灼翼,甘心做她的男寵。還有,你把小桑的事情料理好該想想自己了,年齡再大給人家做女婢都沒人要啊。」他知道如煙連點積蓄都沒有,在這麼靠下去以後會越發的艱難。
如煙苦苦一笑,輕輕嘆了口氣。
「只要小桑好,我……」搖了搖頭,然後又擔心地道,「給夜灼翼捎信嗎?她會來嗎?」
簫白想了想,這還真是個問題,思索片刻,提筆在紙上寫了寫。
「把這個給她,剩下的就看小桑的運氣了。」說完轉身走了。
如煙接過紙,看了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