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____淳于亮,安息吧
一行三人,一邊說一笑向外走去。
就在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機場大廳外時,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從另一班飛機的出口走了出來。
為首和男子不過二十八九歲的年紀,頎長的身材,勻稱的五官,一對星眸鑲嵌如玉的膚色上,俊朗不群,優雅且迷人。
而他眉目疲憊,神情冰冷,彷彿整個世界看在他的眼裡,都不過是過眼雲煙一般。
此刻,他走在機場的大廳里,手卻習慣地往衣袋裡摸。摸出來的,是一部手機。他一邊走,一邊撥了一通電話:「蒙,我回來了,半個鐘之後,在我的辦公室里等我……」
這男子,正是東林鈺,自從三年前的那件事之後,他就由人人皆知的花飛大少,變成了人人敬而遠之的工作狂。
此次,他為了一個十三億多的項目,剛剛從法國回來。一下飛機,他的第一個電話就打給沈蒙。
出差和回家,對於他來說並無分別,而現在,他心裡想的是將出差這幾天落下的工作補回來,然後再在辦公室的小套間里補一個覺……
然後的然後就是無休止的工作……
那樣的日子,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得連沈蒙都開始抱怨起來。
電話那端,沈蒙先是誇張地「哇」了一聲,跟著開始表示抗議:「鈺,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你真的是一個黑心的老闆。呃,你在外面出差,我就得幫你加班加點,而你這一回來,我就得得候命——我乾脆賣身給你得了……」
沈蒙的喋喋不休,使東林鈺蹙了一下眉:
「你的身體我不感興趣,但是若我一會兒在辦公室里看不到你,你就準備著今晚和安妮備課吧……」東林鈺的聲音是冰冷的,毫無表情的。聽著沈蒙的抱怨,他習慣地揉了一下眉心:「好了,不說了,一會見。」
話一說完,他就快速地掛上了電話,不再聽沈蒙的抱怨。
三年了,這三年,他彷彿成了工作機器一般,就連一向敬業的沈蒙,都快受不了啦。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從那個人走了之後,他就失去了全世界一般,所以,只有瘋狂的工作,才能讓空虛的心,暫時充實起來。
而他的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樂壞了一班的董事,每年幾乎上漲百分之十左右的利潤,使得大家盆滿缽滿。
可是,東林鈺從來都沒有覺得開心。
他曾經以為,用錢就可以買下整個世界,卻不料,有個人,卻用那樣的方法表示質疑。結果,是她打敗了自己……
於是,他一直關注著她,想知道她生活得好不好。想知道他們的BB生活得好不好!
可是,她何曾又知道,這世界上,除了離她而去的淳于亮,還有陪伴了她兩年多的莫言,在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還有他,在默默在關注著她?
他想,她一定是不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會銘感五內。
只是,薛紫,三年了,我好想你,你可知道?
機場外,混和著海風的空氣,清新且舒適,東林鈺微微呼了口氣,就徑直向一側的黑色小車走去。
「董事長,車來了!」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年輕男子快走兩步,來到小車的旁邊,打開了車門,然後作了個:「請」的手勢。
東林鈺低首,坐上了車後座。然後開始短暫的休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低首深思之際,側邊的小車無聲無息地滑過,半開的車窗內,露出了薛紫略帶深思的臉!
兩人的錯過,一次又一次,而這次,卻是最近的距離。
東林鈺沒有看到薛紫,他身邊的助理卻看到了。年輕的男子乍一看到氣質出眾的清秀女子,再看看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忽然覺得神移目眩。一時怔住了。
小車飛馳而去,轉眼已是擦肩,年輕的助理這才有些遺憾地轉過身來,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看到如此美麗的女子……
兩人都上了車,小車卻紋絲不動。直到,東林鈺抬頭,淡淡地說了句:「回公司……」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於是,兩部黑色的豪華型小車,沿著相同的路線,一前一後地向東海市市區馳去。
「薛紫,你要節哀……」西山墓園裡,薛紫小心地將手中的鮮花放到淳于亮的面前,然後恭敬地將莫言的骨灰放到淳于亮微笑著的小像前:「亮,我和莫言回來看你了……莫言他終於都下去陪你,而你,也不再孤單……只是,我好想你!好想!」
三年了,每時每刻,每日每夜,她都在想他,都在內疚。都在怪自己的年少輕狂和不懂事!如果不是因為她,淳于亮不會死,而現在,內疚的對象,又多了一人,那就是莫言。同樣,如果不是因為她,莫言也不會這麼快就離去。
他們曾是她精神的支柱,伴隨她走過最艱難的歲月,可到頭來,卻只剩下她一個人……
初去維也納,是因為淳于亮在那裡生活了將近五年。
由於嚴重的水土不服,莫言一去到維也納,就開始生病,在薛紫苦勸無果的情況下,他開始了漫長的治病旅程。
但是,半年前,由於惡化,他終於都撒手人寰。臨終前,他拉住薛紫的手,還在愧疚沒有照顧好她。然後囑咐她,一定要將他的骨灰葬在淳于亮的身邊。
沒有了莫言,再也尋不到淳于亮的足跡。於是,薛紫在傷心之餘,忽然強烈地懷念起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故鄉,終於都決定要回來淳于亮的身邊,回來生自己養自己的地方。、
因為,這裡除了有她長眠的父母,還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子,他們都長眠在這裡,她也理所應當地回來……
看到她手中的骨灰盒,也聽說過莫言去世的消息。淳于良的眼神不由地凝了一下,跟著嘆息。只能說,這女子的命,真的是夠苦,每一個在她身邊的男人,都會先她而去。
而今,她回來這個逃避已久的城市,希望時光,能慢慢地撫平她的傷痕,也希望她會慢慢地忘記過去,有屬於自己的未來和生活。
看到薛紫又在默默傷心,小小的淳于望掙脫淳于良的懷抱,來到薛紫的面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幫她抹去眼淚,奶聲奶氣地說道:「媽咪不哭,媽咪還有望兒……」
彷彿再也忍不住悲痛,薛紫手一伸,將淳于望抱在懷裡,眼角終於有淚水滑落:「亮,我帶望兒來看你了……」
「薛紫……」淳于良望著幫媽媽小心擦淚水的淳于望,嘆息道:「亮會聽到你的話,知道你回來,他一定很開心。還有,不要嚇到瞭望兒,莫言也要早一點入土為安才是……」
隱忍了多年的悲痛,使薛紫再也忍受不住。她抱緊自己的兒子終於哭出聲來。
在淳于亮的面前,在莫言的面前,她粉飾的堅強終於褪去,將臉深深地埋進兒子小小的胸口,泣不成聲。
不是天有多麼殘忍,也並非時光有多麼無情,只是你,用離去,荒涼了我曾經豐腴的心!
「薛紫,還是那句,節哀……莫言能陪在亮的身邊,想必兩人都是高興的,而你經常也可以看到他們,應該寬心才是……」
新坐落的墓碑上,是薛紫撰寫的碑銘。戴著墨鏡的薛紫和淳于良站在他和的墓前,久久地佇立。不知過了多久,淳于良終於開口:「薛紫,我們應該回去了,要知道,還有望兒……」
「莫言叔叔,你累了,就好好地睡吧,我一定會好好了照顧我媽咪的……」一半時間都由莫言帶大的淳于望,和莫言的感情很深,他撇了撇小嘴,卻終於都沒有哭出來。
聽了淳于良的話,再看看眼圈紅紅的淳于望,薛紫無言地點頭,然後對淳于望說道:「來,給爸爸和莫言爹地道別!」
淳于望禮貌地鞠了一躬,脆生生地說道:「爸爸,爹地,望兒會經常來看你們的,你們有空,也可以來看望兒哦!要知道,望兒只剩下媽咪,也覺得孤單呢!」
「望兒乖。」淳于良望著懂事的淳于望,也覺得有些傷感。他伸手,抱過小小的人兒:「有空再來看爸爸和爹地吧,我們要回去了……」
聽了淳于良的話,再看看天色,薛紫這才三步一回頭地向山下走去。
墓園外,淳于良望著坐到后駕駛室的薛紫,略微思忖了一下,才開口:「還有,回來幫我吧……你知道的,我開始覺得吃力!」
因為淳于亮的死,淳于老爺子不再願意回國,所有的業務,也都落到了淳于良的身上,隨著業務的拓展,他開始覺得力有未逮。所以,薛紫才一回來,他就迫不及得地開口。
「這個……」薛紫遲疑了一下。要知道,此次回來,她並沒有驚動任何人,但是莫言的後事,還需要辦理,所以,她不得不通知了一直有聯繫的淳于良,卻沒有料到,淳于良會開口要她去淳于氏工作。
要知道,而今的薛紫完全有這個能力,三年的獨立自主,使她早就成了年輕幹練的職場女人。可是,她並不想去淳于氏,起碼現在不想。她只想守著望兒,過安靜的生活。而淳于良的這個建議,可能會將這一切打破。所以,她有點猶豫不決。
看到薛紫的神情,淳于良輕輕地嘆了口氣:「你也知道的,二弟他志不在此,若亮還在的話……」
不得不說,淳于良的這一句很有用。霎時,薛紫的眼眶又有什麼湧出。她用力吸了口氣:「好的,大哥,我願意幫你,不過,我得先幫望兒找個幼兒園,並等他完全習慣下來……」
薛紫的話,令淳于良喜出望外。他連忙答應。還拍拍心口保證說望兒的幼兒園包在他的身上,而且,絕對是本市首屈一指。
然而,聽了淳于良的話,薛紫笑了。她說:「不要最好的,他只要在一般的環境里長大,然後像他的爸爸一樣,能自己養活自己就好……」
薛紫的話,令淳于良吃驚,然而,他低首,一觸及到她溫和平靜的神情,他終於知道,薛紫,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