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___你終於來了
相傳,古時曾有男子為米斗折腰。而今,她為了五位數的醫藥費不得不來祈求那個討厭且可惡的人,不知道算不算異曲同工呢?
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里,盛夏特有的熱氣覆滿全身。揮汗如雨的薛紫傾聽著自己逐漸平緩下來的心跳,忽然苦澀地笑了。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人常說,一飲一啄皆有前緣。若她的年輕任性的妹妹因為她的妥協而得到救恕,因為她的犧牲能夠醒悟。即便要她下跪求人、又抑或是萬劫不復,又有何妨?
任各種思緒在心頭激蕩撞擊,薛紫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伸手小心地推門。
褐色的木門也是溫暖的,帶著木質特有的夯實。那樣的質感,給人一種要用盡全力才能憾動的錯覺。於是,薛紫用力一推——
然而,沒有意料之中的阻礙,她的指尖才一觸及,虛掩著的房門就應聲而開。
門的後面,是無休止的黑暗。
那樣的黑暗彷彿有無數黑色的魔物在潛伏著,等待著,只要光明隱去,就會張牙舞爪地衝去桎梏,襲擊任何一個經過的行人。
那樣的臆想,令薛紫心驚,她的心又是一跳,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黑暗從開啟了一半的木門中淺淺透出,隨即冰雪般地消融在溫和而淡然的夜光燈下。
看不清這黑暗的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麼,薛紫的眼神不由地凝了一下:這個討厭而又可惡的人究竟在做什麼,竟然連燈都不開的?
忽然,有「嘩嘩」的水聲,傳入耳際。薛紫這才緩了口氣——還好,這人還算正常,若對方是一個有著不為人知的奇怪「嗜好」,她寧願死,也不願意接近,更遑論妥協?
一線光亮從浴室的門口透出,「嘩嘩」的水聲更加清晰地傳來,薛紫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正欲抬起的腳步也開始躊躇——她是否來不逢時,偏偏挑在那人沖涼的時候?
那麼,她是否需要避嫌,最起碼在男人穿好衣服時再進去?
彷彿感覺到薛紫的猶豫不決,那個男子的聲音伴著「嘩嘩」的水聲,又再飄入耳際:「進來,關門。」
那個聲音乍一入耳,彷彿黯夜的風無聲而來。成功地令薛紫的手驀地一抖,放在門上的手也鬆開了。
帶有自動關閉設施的門,隨著她的放手而發出輕淺的、遲鈍的聲音,最後「吱」的一聲,驀地關閉。
厚厚的地毯,落地無聲。薛紫屏氣凝神,躡手躡腳地進門,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光線在轉角處明亮了幾分,滿屋的陳設頓時清晰地呈獻。
足百坪的房間大而簡潔,奢華舒適。
整個空間均由一系的淺色地毯鋪陳。房間一側的電腦,米色的簡約組合傢俱還有中間那張寬大的、半圓形的大床是這個房間的全部風景。
想來只開了床頭燈的關係,整個空間有些幽暗。薛紫站在寬大的房間里四顧,有一種不知身在休息的迷惘。
那樣的陌生和失落,就彷彿一個悖逆時光而上的旅人,有些無措地站在歲月的洪流中,任各種念頭沖刷著自己,茫然不知所措。
就是在這個地方,她就要失去一個女人守護了二十多年的、一生最珍貴的東西嗎?
那麼,也是在這個地方,又有多少個女孩兒。因了交易、因了各種陰晦不明的目的而和她同出一轍?
一念及此,薛紫的心裡又是一陣痙攣。她勉強止住想要嘔吐的衝動,不敢再想下去。
忽然,浴室的門被打開了。站在房間中間的薛紫應聲回頭,一眼看到包裹著浴巾的男子,正鬆開推著浴室的門,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向房間走來。
透過明明暗暗的燈光可以清晰地看出,那是個相當年輕的男子,年輕俊朗、生氣勃勃。看那膚色、那身形,充其量不過二十六七歲。
一手擦著頭髮的男子,似乎很享受沐浴之後的輕鬆和舒適。他神情懶慵、眼神迷離,身上除了腰間包裹著的一條浴巾之外,更是一絲不掛。
浴巾的牽絆,並沒有減慢他的速度。一出浴室門口,他就向一側的酒櫃走去。然而,一看到應聲回首的女子,剛才還懶散如睡獅的男子,眼神忽然變了。他的眼底一絲絲泛起了比冰更冷的寒意。
她,終於都來了嗎?
薛紫站在大大的房間里,直直地望著推門而出的男子,一時竟然忘記了收回自己的眼光。
年輕的男子,穿過一屋燈火,正一寸一寸地向她走來。他膚色白皙,五官俊朗。雙眸閃爍之間,冷光四射。
僅僅包裹著他下體的浴巾,露出他上身完美的肌膚。
在昏暗的燈光下,薛紫看到,他全身的肌肉伸張有力,四肢靈活異常。彷彿鷹隼一般迅捷、獵豹一樣矯健、狼一般的冷醒、獅一般淡漠。
那樣的一個男子,好象沙漠之上急急掠過的朔風,冷漠的,犀利的、無孔不入的。他就這樣站在薛紫面前,她忽然覺得,四周的溫度,都低了幾度。
一步,兩步……那一步一步漸近的「沙沙」聲,好象雨夜裡風過樹梢的聲音乍停,乍息。
薛紫忽然覺得,他的每一步都彷彿踩在自己的心上。震得她歷經風霜的心臟彷彿就要跳出胸膛。
她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扶住身後的床幾站穩。在近乎退縮的窒息里,她的下唇咬得更緊,整個人都開始手足無措——若那男子就這樣走到她的身邊來,她又要如何?
然而,男子卻沒有走過來。
終於,輕淺的腳步聲在房間的另一端止住。全身只裹著一條浴巾的男子順手拋下手中的毛巾,徑直走到酒櫃之前拿出一瓶紅酒,為自己斟了一杯,然後將酒瓶放回原處,忽然淡淡地說了句:「你終於還是來了?要知道,這比我預料的,足足遲了一天。」
男子的語氣輕慢且無禮,帶著隔岸觀火的冷淡和無所謂。彷彿女子的出現,只是飯後的一杯茶,就連脫口而出的話,也是無可,無不可的隨意。
然而,面對著如此冷淡和無禮的男子。薛紫的心中,更多的是不安和憤怒。
她望著眉目俊朗的男子,眼神不停地變幻著。彷彿在思忖著要怎樣措詞,才能打動這個鐵石心腸的男子,令他改變那個可笑的初衷腸。過了良久,她才有些艱難地說道:
「我的妹妹,你真的坐視不理嗎?要知道她曾經……」
窘迫、難過、痛心、各種複雜的情緒接踵而來。薛紫望著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男子,忽地漲紅了臉,餘下的話,卻再也無法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