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有了孩子要怎麼辦呢?
那樣的話,落在張憐的耳里,帶了十二分的冷意和嘲諷,成功地令她的臉色變得煞白。她望著自己被不由分說甩開的手,站在那裡呆住了。
時光如冰,將每一分,每一秒都定格在堅硬且冷酷的傷害里。每一分感知,都是徹骨的涼。每一寸呼吸,都是刻骨的恨。
張憐咬緊了下唇,任指甲在手心生生折斷,她的心中,任恨意如火,如灰,如秋後枯草一般瘋長。
那樣的恨意,幾可毀天,幾可滅地,幾可令人永世不能超生。。。。。。
有個聲音在呼嘯,在狂吼:東林鈺,你等著,我終究要將你所給予我的一切加倍地歸還你。
若東林鈺知道他的這一番話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又給薛紫帶來什麼的話,他就算爛在肚子里也不會說。
可是,沒有人能未卜先知,就如沒有人知道,我們的下一刻將會遇到什麼一樣。
因為,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如果」這兩個字眼,而我們,也不能永遠生活在虛無的假設里。。。。。。
薛紫一口氣跑進房間,用力關上了門,心中依然忐忑不安。
平心而論,她並不是一個苛刻的人。對於不觸及原則的傷害,她從來除了漠視,就是不屑。
因為,她總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有比針鋒相對更值得做的事,更值得看的風景。
而瑕疵必報的結果,只能使我們將時間白白地浪費在無謂的蹉跎里。空自老了容顏,傷了身心。
可是今天,她終於都忍無可忍了,終於都反擊了。卻為何,在看到對方如此狼狽時,心中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和快樂?
再想起張憐那一張扭曲的臉,她忽然覺得心有餘悸。那樣的只想著算計別人的臉,那樣的年輕單純,因了無休止的慾望,從而逐漸在漫長的歲月中變成一張張面目可憎的容顏,這一切,究竟是為何?
她忽然覺得害怕起來,若她再在這個地方長處久待,和這些人針鋒相對,瑕疵必報,是否終究會有一天,她也會變成她們今天的樣子?
這樣想著,薛紫不由地用雙手摟緊了肩,搖頭。看來,這個外表奢華,內在荒唐,到處都有人虎視耽耽的是非之地,她要儘早離開才是。
至於合約,上面好象也沒有講明,她一定要住什麼地方之類的,好好地和那個討厭的人說,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然而,一想起東林鈺那張喜怒無常的臉,薛紫忽然覺得有些無可奈何。
那樣的任性的一個人啊,何時能坐下來,好好地聽一聽她想說的話呢?
可就目前看來,這樣的願望幾乎是奢侈。
忽然,想嘔吐的感覺又來了。
她一把推開洗手間的門,然後跑到洗手盆前,又開始一陣狂吐。
夜晚所吃的東西,早已嘔得乾乾淨淨了。最後全是清水。
一邊吐,薛紫一邊抓緊心口,開始麻煩這來路不明的無妄之災。
要知道,這種情況,距離今天,已經連續一個多星期了。
度這期間,她什麼東西都吃不下,什麼東西都不想吃,即便是勉強下咽,也會在下一刻,全部嘔吐出來。
而幾乎靠喝水過日子的她,在每天的早晚,就是最辛苦的時候。所以,每天的兩次漱洗,就變成了薛紫最痛苦的日子。
最初的兩天,還可以勉強說是吃壞了肚子,但以今天來看,她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可是,究竟出民什麼問題呢?
就在今晚,在和莫言吃飯時,這種嘔吐的感覺依舊強烈。
整個過程,也是靠她勉強抑制。然後,在不得已時,就只能在兩個大男人愈來愈詫異的眸光里,一趟又一趟地往洗手間跑。
要知道,那樣的隱瞞和無措,到現在想起來,她還是覺得辛苦。
可她的身體,一向都是很好的啊,如此的情況連續不斷,她到底是怎麼了呢?
雖說吐得空空的,卻依然沒有一點餓的感覺。她的胃裡,好象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漲著,撐著,除了水,什麼都容納不下。
吐罷的薛紫,有些疲憊地靠在門上,慢慢回想起自己這一段時間的反常,默默地開始計算日子。
不得不說,這不算不知道,一算,還真是嚇人一跳。
難道。。。。。。
忽然想起初中時所學的生理衛生,想起她們說起的懷孕時的癥狀,薛紫驀地出了一身冷汗。
難道,她真的懷孕了嗎?心中彷彿一下子炸開了一般她的手撫在平坦的小肚上,臉上的神色瞬息萬變。
一時喜,一時怒,又驚又詫的薛紫望著鏡中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先是用水洗了洗,然後長出了一口氣,打開門走了出去。
還是明天去醫院看看吧,要知道,該來的始終會來,若真是懷孕,她也不至於如此孤單了。
屋外的光線很暗,和洗手間的強烈光線形成很大的反差。於是,薛紫站在門口閉了閉眼睛,想要緩解光線落差而帶來的不適。
然而剛想邁出門口的她,身子才只一動,就驀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那樣的懷抱,溫暖,結實,帶著她熟悉的男子氣息。有一剎那,她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慌亂起來。
於是,她一邊推著那個熟悉的陌生人,輕輕地「啊」了一聲,想要站起身來。
然而,東林鈺哪裡能容她站起來呢?她的身子才只一動,下一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東林鈺的唇覆在她的唇上,輾轉著廝磨著,直到她不能呼吸時,才放開了她,然後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啄了一口,又一口。
那樣的深深淺淺的吻,令薛紫喘不過氣來。終於得到自由,她一邊喘息,一邊嗔道:「放開我。」
這個人啊,一看到她,就又是吻又是咬的,也不知道犯了哪要神經,自己還是避開一點的好。
這樣想著,薛紫更加用力地掙脫,想要再躲回洗手間里去,至少不用和他面對面。
因為,在薛紫的心裡,這個男人,實在太難以捉摸,又太過喜怒無常。
所以,一再在他手下吃虧的薛紫每一看到他,就無端端地想起了中午時,被狠狠地關上的門,還就是被自己白白犧牲掉的最後一張百元大鈔。
要知道,那張百元大鈔,已是她最後的「存糧」,在他放在口袋裡,即便出門,底氣也會足一點。可就在今天,為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自己竟然被那個討厭的人耍了一場,還要自己打車回去。
這個男人,實在是可惡。
於是,痛定思痛的薛紫早就想好了,這她惹不起,還躲不起了?
最多大家少見面,少說話,再不行,他在哪裡出現,她自動消失就是了。就如現在,她寧願委屈自己躲到洗手間里,也好過被他又再冷嘲熱諷。
然而一隻大手,比薛紫更快地地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所有的光亮被關在門內,朦朧的光線下,是男子英俊且溫柔的臉。
他大手一拉再一伸,就將薛紫攬在懷裡,不顧她的用力拍打,將她打橫一抱,就大踏步地向床上走去。
那樣的腳下懸空,使薛紫有些頭暈,她驚叫著抓緊了東林鈺的手臂,臉色也驀地變得雪白。
這個人啊,什麼時候都是如此驚世駭俗的啊!然而,不等薛紫感嘆完畢,她的人就被東林鈺扔到了舒適的床上。
「你又要做什麼,不要碰我。。。。。。」被扔到床上的薛紫,一邊掙扎著想要坐起,一邊反駁著,誰知反抗無效,掙扎更是如同兒戲。她才只動了一下,就被欺上前來的東林鈺抱在懷裡。
東林鈺望著刺蝟似的女子,再想起她片刻前說的話,他忽然笑出聲來:「怎麼,我又不是狐狸精,為什麼不要我碰?」
「你才是狐狸精。」想起張潔冷冷的話,還有張憐十分不屑的神情。再想想不久后的將來,自己或許也會變成這個樣子,薛紫瞪大眼睛,恨恨地望著東林鈺:「那個,我不要住在這裡,我要離開!」
住在這裡,雖說不用自己搞衛生、煮飯,但每吃一餐飯,她都好象是如骨梗在喉,食不知味。還有幫東林鈺抵擋那個張憐無孔不入的騷擾。
林林總總,都令薛紫心煩,更令她討厭這裡。而這些話本來還想找個適當的機會才說出來的,誰知被東林鈺一激,她就順口說了出來。
話一說出來,她忽然用手捂住了口。用力地眨著眼睛,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深恐這個喜怒無常的人又會突然翻臉。
誰知,東林鈺聽了她的話,卻罕見地沒有皺眉,只是輕笑一聲。然後用力拉開她的捂住唇的手,自己的唇也印了上去,整個人就在她的唇間呢喃:「好啊,我們明天離開就是!」
「真。。。。。。的?」顯然,那樣的答案和東林鈺的表情出乎薛紫的意料之外。她任由東林鈺吻著自己,連躲避都忘記了:
「對了,我這樣說,難道你不生氣?」
看到東林鈺竟然沒有生氣,薛紫又睜大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地說道:「我是說要離開你的家,你也不生氣嗎?」
「這又不是我的家,你說離開,我為什麼要生氣?」彷彿對女子的問題感到奇怪,東林鈺直起身體,捏著薛紫小巧的鼻子,笑道:「不過,也不能回雅築小區,那個地方太小了,我住得不舒服。」
「啊?」薛紫的眼睛又一次睜大了,她望著和平時大庭相徑的東林鈺,心中納悶今天這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他的話好象有語病啊,這不去雅閣小區,她又能去哪裡?這樣想著,她又說了出來:
「不去雅築小區,又能去哪裡?你知道的,我本來無處可去。」
那樣的話,本來只是淡淡的解釋,然而再一品東林鈺的話,薛紫的語氣沉了下來。她望著身體上方的東林鈺,眼神一分一分地暗淡,說出來的話,也充滿了失敗。自己要被人趕出來了嗎?
於是,她苦笑:「不過,那也不是我的地方,天下之大,我卻無處可去。」
誰知,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就驀地頓住。跟著「啊」的一聲驚呼出來。
原來,東林鈺趁她說話分神的當兒,一口咬在了她有唇上。
感覺到口中有血的味道,薛紫不由地開始憤怒起來,這個人,為何總是要傷害她呢?
看到薛紫吃痛,東林鈺一邊吻著被他咬過的地方,一邊恨恨地開口:「看你還敢不敢說這樣的話。我給的,就是你的。」
他給的?
聽了東林鈺霸道的宣稱,薛紫的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什麼叫他給的?
他給她的除了傷害,就是恥辱,還有一生都洗刷不了的罪。若她的父母知道她妥協於那樣的條件,怕要從地下跳出來吧!
「那,我若是懷了你的孩子會怎樣?」看到東林鈺如此反常,薛紫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她最想說的話。
其實,她最怕的是,東林鈺會淡淡地答他一句:「懷孕了?那就去打掉吧!」
那應該是所有豪門子弟,在知道外面的女人懷了自己孩子后的第一反應吧!而今,自己雖說住在他的家裡,卻依舊是他「外面的女人」!
薛紫忽然在心中下定決心,明天就去醫院檢查。
但,即便是真的懷孕,她也不會告訴東林鈺。起碼,不會在孩子出生之前告訴他。
那樣得來的孩子那樣靠契約的關係,即便是有了孩子,也是恥辱有標記。
但不論是怎樣得來,卻是她一個人的寶貝,一等到契約結束,就和他再沒有任何關係。
薛紫當然想不到,她如此隱瞞東林鈺的後果,就如她想不到,這一念之差,就會導致那麼多的事情會變成那樣一般。
因為,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兩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奔波著,勞碌著,為了各自的目標而奮鬥。
無數的無奈,還有困境,還有不得已的選擇。生生地隔開了他們想要向對方坦白的勇氣。於是,他們選擇沉默,選擇隱瞞。
而到頭來,他執著著他的執著,她固執著有她的固執。彷彿那樣的兩人,擁有著那樣的心,就註定只能漸行漸遠,遙不可及。
當兩個人終於心平氣各,終於可以平靜地坐在一起,甚至可以認真地談一談現在和未來的時候,想要說出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那樣的物是人非,就如一條深深的鴻溝,將兩人隔絕在彼此的世界之外。
再接下來,就是長久的別離。。。。。。
到再相見,他們甚至都不再記得兩人當初時的樣子。
「懷孕,怎麼會?我一直都有採取措施的啊!」彷彿對於那樣的問題感到不解,東林鈺從她的身上抬起頭來,有些詫異地問道。
「啊?」本來在忐忑地等待答案的薛紫,顯然沒有想到會等到這樣的回答。再想起連自己都不能確定的事情,她暗怪自己的唐突,於是,面對東林鈺控詢的眸光,這才訥訥地說道:「可最近兩次,都沒有啊!我這不是怕嗎。。。。。。」
「原來是這樣啊!」薛紫的話,令東林鈺有些犯難,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篤定地說道:「那,就明天去醫院看看吧,檢查一下,然後,若真的有了,就生下來吧。。。。。。要知道,我還沒有孩子,而且,我會養你們一輩子的。」東林鈺吻著薛紫,在她的耳邊喘息,口中說著連自己都詫異的話。
要知道,按照計劃,在不遠的將來,他就要離開這裡,而薛紫的未來,甚至是兩個人的未來,他還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又或者說根本就害怕面對。
現在乍一聽到孩子,他卻順口說出了彷彿在心中已經存了好久的念頭——若她生下他和他的孩子,應該不錯吧!
要知道,東林鈺從來女人無數是真,但是孩子,卻從來都沒有過。
也是因為自己的不幸身世,他對於孩子有一種本能的排斥和痛惜。
想生,卻又怕給不了他想要的生活,當然,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想到要守著某一個女人度過一生。那樣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的蠢事,他東林鈺是絕對不會做的。
所以,儘管他牡丹花中常駐足,卻從無意外發生。
那是同樣因為,在他的字典里,從來就不允許有「意外」二字出現。
他的女人,從來沒有人能懷孕,也沒有人敢懷孕。
然而就在自己都說不清在什麼樣的心態下說出這樣的話時,薛紫卻在因為他的話而感到深深的失望。
只是。。。。。。養活嗎?
對於那一句放在東林鈺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欣喜若狂的話,薛紫卻是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原來,在這個男人的眼裡,養活,就是最大的恩惠了啊!
可若只是養活,她需要嗎?
「現在是你和我的時間,不準再想別人,包括孩子。」東林鈺霸道地宣稱著自己的自主權。
細細地吻著她,東林鈺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在叫囂。彷彿不願意再說什麼,他一把抱緊薛紫的腰,然後用力一挺,擠進了她的體內。然後發出一聲滿意的嘆息。
生個孩子,然後一生相守,這似乎是個很不錯的建議呢!
不過,若他和她的孩子,又會是怎麼樣呢?
這個,東林鈺不知道。
因為,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他都不會知道永遠究竟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