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很像他
易少默成為綰罌的男寵一事迅速傳遍了整個血琴山莊,他的地位瞬間超越了羽邀,終日與綰罌形影不離,莊裡的人對他更加敬畏,人人都在暗地裡揣摩著綰罌的心思,猜測著易少默會不會成為血琴山莊的男主人。
唯一一個敢在暗地裡處處為難易少默的人便是羽邀,羽邀礙於綰罌的關係,不敢明著為難他,在綰罌面前依舊如常,對他客客氣氣的。
其實羽邀在暗地裡對易少默耍的小手段根本逃不過綰罌的眼睛,綰罌對羽邀太了解了,知道他不會為了嫉妒心而冒險賭上她對他的信任的,因為他太愛她,他賭不起,所以他不敢真的對付易少默。
只要羽邀把握好分寸,綰罌也樂得看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綰罌常居住的血琴閣很大,有一個獨立的院落,風景雅緻,花香沁人心脾。
此時,綰罌慵懶的坐在貴妃椅上,杏眸微合,一臉享受的聞著滿院花香,而易少默坐在她的身邊心情不錯的喝著茶。
「我要吃梅花糕。」她鶯聲燕語道。
他寵溺的盯著她,拿起一塊梅花糕送到她的唇邊。
她咬了一小口,滿意的讚美道:「廚子新做的糕點味道還不錯。」
血琴山莊的廚子堪比王宮御廚,廚藝精深,花樣百出。
她將手裡的梅花糕遞到他嘴邊,他輕笑著張嘴嘗了下。
「甜嗎?」她輕聲問道。
「恩。」他細細品嘗著,低頭吻住她的紅唇。
羽邀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讓他刺心的一幕,眼裡的嫉妒轉瞬即逝,他眨著純凈的雙眸走過來單膝跪地。
「莊主。」不輕不響的聲音恰到好處的提醒著他的存在。
莊裡上下,羽邀是唯一一個得到她的允許,但凡有事,無需青姑娘通傳便可直接進出血琴閣的人,所以羽邀才敢絲毫不避諱的出聲打擾。
她用餘光隨意的掃了眼羽邀,輕輕推開易少默,起身走至羽邀面前輕聲問道:「何事?」
易少默神色冰冷的看向羽邀,眉宇間有著明顯的不悅。
羽邀看了眼易少默,起身湊近她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知道了。」她杏眼幽深,示意羽邀退下。
羽邀轉身離去,原本純凈的眸子裡布滿了深深的嫉妒。
她在易少默的旁邊坐下,取出罌琴,若有所思的用絲巾擦拭著。
最近一段時間她天天與他在一起,享受著他給予的愛與輕鬆,幾乎都忘了這世間的人心難測,竟對身份不明的他卸下了防備,忘了真正能傷得到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毫無防備之人。
羽邀的消息及時的提醒了她這段時日所犯的錯,她不該再這樣下去,她不容許任何人有傷她的機會。
「如果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你,你會怎麼做?」
她暗中追查了四年的人終於有消息了,不知該高興多一些還是憤怒多一些。
這個人不是血宮主,也不是灰衣人,而是四年前憑空消失的左丘曲,她的父親。
「我會殺了他。」易少默不假思索的答道。
他從不輕易相信一個人,一旦相信了那就是全心的信任,若是那個人背叛了他,他不會顧念以往的交情,必定會殺之以絕後患。
她詭異的笑了,放下手裡的罌琴,起身走至他的身邊,投入他的懷抱。
他不喜歡她這樣笑,讓他覺得陌生,覺得自己離她好遠。
他緊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頭。
「罌......」最近他越來越害怕自己會失去她,因為他抓不住她的心,很多時候他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尤其是當她笑得詭異的時候。
她被他抱得生疼,快喘不過氣了,埋怨道:「你弄疼我了。」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馬鬆開了她,低頭溫柔的吻住她的紅唇,不斷的輕聲說著「對不起」。
良久,他不舍的離開了她的唇,輕柔的抱著她,靜靜的嗅著她青絲間淡淡的曼珠沙華花香。
「你害怕我會離開你?」她玩世不恭的問道。
他沒有回答,但他放在她腰間的雙手情不自禁的緊了幾分。
「還是......」她將紅唇貼近他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清的聲音問道:「你害怕我在騙你?」
他的睫毛微微顫了下,淡淡說道:「起風了,我抱你回房。」
她思慮了下,終是問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他剛準備抱起她回房間時,耳邊就傳來了她的聲音,讓他的動作僵住。
「我不想聽。」他輕輕推開她,轉身離去。
她站在原地,饒有興趣的望著他踩著慌亂的腳步離開的紫色背影,杏眸里閃爍著一抹詭異的光芒,令人猜不透她的心裡又在算計著什麼。
「我沒有心,自然不會有情,無情之人又怎會真心喜歡一個人?你以為你是誰,愛我的人那麼多,你只是萬千美男子里最讓我感興趣的一個。默,這些日子以來,你心裡都明白的,不是嗎?」
遠遠的,她絕情的聲音殘忍的傳入了他的耳朵里。
他的腳步停住,垂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似是在隱忍著內心的情緒。
她說的不錯,她對他究竟有沒有用心他能感覺得出來。
但他放不下那晚讓他心疼、讓他眷戀的她。
她內心的痛苦、內心的悲傷、內心的孤獨,她的淚水、她的心跳聲、她憂傷的眼神,還有她那一句動人的「我好像有點喜歡你」,那一切是那麼真實的存在過。
可當他決心用他全部的愛讓她幸福時,他卻逐漸發現她不再是那個晚上的她了,她又變成了人人眼裡絕情絕愛的血琴美人,她看他的眼神只有比以往更加濃烈的興趣,再未看到過一絲一毫的溫度。
他不相信那晚發生的一切都是她在騙他,所以他刻意忽略了一些顯而易見的細節。
他只看他想看到的,只聽他想聽見的,只感受他想感受到的,其實說穿了這不過是他在自欺欺人,可現在他就連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他轉身快步走至她面前,憤怒的緊緊抓著她的雙肩,大聲的吼道:「為什麼騙我?」
她一臉無辜的盯著他答道:「我是真心想試著喜歡你,可我是無心之人,沒有心可以給你。況且是你親口答應做我的男寵。難道你不清楚男寵與夫君的區別?」
他無力的鬆開了她,悲憤的盯著她,自嘲的笑了,心狠狠的絞痛著,由內散發的孤寂氣息越加明顯。
「很痛苦?」他的悲傷似乎沒有感染到她分毫,可她還是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俊美的臉頰。
她很想知道這張臉究竟哪裡吸引了她,讓她一次次的對他特別對待。
他狠狠拍開了她的手,垂下眼帘。
「有些地方,你很像他,不過......」她頓了下,沒有把話說下去。
霎時,他的背脊骨一寒,眼底浮上一抹絕望。
原來如此,原來她一直把他當成了別的男人的替身。
「殺了我。」他迎上她絕情的目光,眼露決絕。
他想恨她,卻恨不起來,他想殺她,卻怎麼也做不到,不光是因為他的心忠於她,更是因為他下不了狠心殺她,既如此就讓他死在她的手裡吧。
之前她想殺他,而他以命賭她的心,其實他沒有賭贏。
如今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她會對他說他會後悔的原因了。
這一次他決意求死。
驕傲如他,他是獨一無二的易少默,他可以因為愛放下他的傲氣,甘願成為她的男寵,但他絕不會做別人的替身。
她眼眸幽深,緊緊捏住他的下巴,動怒的說:「你是生是死,由我決定,在我對你失去興趣之前,你休想死。」
聞言,他動怒的用力親吻著她,身後桌上的罌琴跌落在地,卻沒有絲毫損壞。
她竭盡全力將他推開,杏眼裡流露出一抹殺機。
「易少默,你找死。」她目光陰冷,掌心暗運十成內力,一掌毫不留情的向他的心口打去。
眼看著她要殺他,他卻絲毫不避讓,反而站在原地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正如他所願的,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他面色慘白,虛弱的單膝跪在了地上,嘴裡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的心脈已被她重創,命不久矣。
他抬頭凝望著她絕情的臉龐,彷彿得以解脫了似的無力的笑了。
當瞧見他嘴邊的那抹笑容時,她不悅的在他跟前蹲下,冷冷的質問道:「你笑什麼?」
他沒有回答,依舊笑著,嘴裡又吐出一口鮮血。
忽然,她震怒的說道:「你是故意的。」
「綰罌,下一世我絕不會再愛上你。」
第一次,他不再喚她「罌」,而是悲傷的喚出「綰罌」這兩個字。
他複雜的凝視著她,墨色的眼眸里有對她的痛心、憤怒、埋怨、後悔、深愛、無奈、不舍,卻唯獨沒有一絲一毫的恨。
「我說過,你是生是死由我決定。」她憤怒的盯著他,從衣袖裡取出一個黑色玉瓶,迅速將一顆黑愈聖丹塞入了他的嘴裡,逼他咽下。
他虛弱的甩開她的手,捂住喉嚨,但是黑愈聖丹已被他咽下,再也吐不出來了,他能感覺到丹田處有一股暖流正慢慢擴散,他的命保住了。
「為何救我?」他無力的垂下眼帘,眼眸黯然。
為什麼?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希望他死。
此時,離二人不遠處的罌琴發出一道鮮艷似血的紅光,罌琴上的幾滴鮮血瞬間滲透進琴身,紅光越來越耀眼,看著十分妖異。
「恩......」她的心口忽然劇痛,眉心一陣灼熱,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她痛苦的捂著胸口,眉心漸漸浮現出一朵血色曼珠沙華的圖案,閃爍著詭異的光芒,眼眸的顏色也變成了如鮮血般駭人的紅色。
他震驚的望著她。
「好痛......」她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幹了似的向他的懷裡倒去。
他回過神,穩穩的接住了她,焦急的喚道:「罌......」
她虛弱的合上了那雙血眸,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強撐著剛重傷過的身體,橫抱起懷裡昏迷的她腳步不穩的往她的房間走去,將她放在床上,不顧自己的身體,掌心緊貼她的後背源源不斷的為她輸送著深厚的內力。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她沒有心,沒有心跳,他甚至都無法知道現在的她是死是活。
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只有她手心傳來的溫度才能讓他感覺到她依然活著。
他給她輸了好多內力,可是依然不見她醒來,她眉心的那朵血色曼珠沙華仍然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他越來越焦急,他好害怕她會就此睡去,不再醒來。
此刻的他別無所求,只要她醒來,就算她再騙他千萬次,他也甘願。
良久,她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而他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他吐出一大口鮮血,腦袋一陣眩暈,在她的身側虛弱的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