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命賭心
三個月後。
「罌在哪?」易少默冷漠的盯著羽邀,逼問道。
「莊主已離庄。莊主離庄前吩咐我告訴默公子,讓默公子留在庄內。」羽邀語氣不善的答道。
易少默眼露殺機,威脅道:「你若不告訴我她去了哪,我就殺了你。」
羽邀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仍是無視他的威脅,一臉無畏的說道:「莊主未曾告知。默公子的威脅對我沒用,就算我知道莊主的去向,沒有得到莊主的允許,即便默公子殺了我,我也決不會透露半個字。」
易少默見問不出什麼,動怒的對羽邀出手。
羽邀意外的沒有還手,生生接了他一掌,口吐鮮血。
「默公子手下留情。」這時,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二人側頭望去,是綰罌身邊的貼身侍女青姑娘。
青姑娘走至二人中間,淡漠的看了眼羽邀后,對易少默開口道:「默公子,我們同為莊主屬下,何必相互為難,自相殘殺?」
「我只忠心她一人。」言下之意是除了她,他不會把任何人的性命看在眼裡。
他冷酷的眼神莫名的讓青姑娘的內心一顫。
在這世間,除了莊主,易少默是第二個能讓她心生敬畏的人。
她勸道:「多年來,莊主悉心培養我們,給予我們信任,視我們為左膀右臂,默公子若真忠心於莊主,怎會忍心殺了莊主信任之人,讓莊主的苦心白費?」
青姑娘的一句話既提醒了她與羽邀在綰罌心中的地位,又利用他對綰罌的情,斷了他的殺心。
易少默聞言,暗自思慮了一番,眼裡的殺機消散,不死心的逼問道:「你們真不知道她去了哪?」
「莊主從來不會告知我們她的行蹤。」青姑娘坦誠道。
易少默眼眸深邃的逼視著青姑娘漠然的雙眼,確定她沒有說謊后,不顧綰罌離庄前的吩咐,毅然施展輕功離開了血琴山莊。
羽邀望著易少默離去的背影,純凈無邪的微微一笑。
「羽邀,你的這點小心思是瞞不過莊主的。」青姑娘好心的提醒道,隨即施展輕功離去。
「我知道。」羽邀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跡,純凈的眸子里浮現一抹期待。
不錯,他是故意讓易少默打傷他的。
也正如青姑娘所言,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瞞不過莊主的。
可他就是想知道莊主的態度。
莊主對待易少默的態度不同於任何人,莊裡的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她對他的縱容,而這樣的縱容連他都不曾得到過。
若是此次莊主以打傷他並私自違令出庄為由嚴懲他,那麼他受的這點內傷便是再值得不過的了。
若不然,也恰好證明了他的存在對他所造成的威脅程度,日後也能更加小心對付。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離她更近,他唯一擁有的是她對自己的那一點特別,他絕不容許有人搶走它,哪怕只是分享。
京都悉城,天子腳下,商貿流通,錦繡繁華。
此刻,郊外一處樹林里,一名白衣女子正痛心的望著深愛的男子揉著一名藍衣少女出現在她的面前。
男子姓連,身穿一襲白色錦袍,生著一對迷人的桃花眼,風流倜儻,氣質不凡。
他本是富家少爺,卻與身世飄零的白衣女子相愛,遭到家人反對,為了與心愛之人攜手一生,他毅然離家,與白衣女子私奔。
怎奈何,情深至此,終成往事,物是人非。
連公子愧疚的盯著白衣女子說道:「惠兒,對不起,我不能娶你了。」
「是不是因為她?」白衣女子憤怒的指著他身邊的藍衣少女問道。
藍衣少女身姿曼妙,容貌傾城妖嬈,尤為吸引人的是她的那雙褐色杏眼,縱是再冷情的男人見到了她也免不了一時的失神。
連公子深情的望了眼藍衣少女:「與罌兒無關,是我愛上了她,負了你。」
白衣女子怨恨的盯著藍衣少女,突然拔劍刺向她。
藍衣少女神色淡定的望著白衣女子的劍離她越來越逼近,嘴角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不禁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千鈞一髮之際,連公子已閃身擋在她的面前一掌打落了白衣女子的劍。
白衣女子剛想開口,忽然吐出一口鮮血,緩緩倒下。
連公子慌忙接住白衣女子倒下的身軀,擔心的問道:「惠兒,你怎麼了?」
藍衣少女走上前,解釋道:「我對她下了毒。」
「為什麼?」連公子不可置信的望著藍衣少女。
「她想殺我。」藍衣少女理所當然的說道。
「罌兒,快給我解藥。」
藍衣少女無動於衷的說道:「救她可以,但從此你我陌路。」
「罌兒,我已經對不起惠兒,我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她死。救她,好嗎?」
「我與她,你選一個。」
「罌兒......」連公子眼露為難。
白衣女子體內的毒已蔓延至心脈,她虛弱的靠在連公子的懷裡,撐著最後一口氣,艱難的說道:「連大哥,她不愛你,別信她,我......」
白衣女子的聲音漸弱,再也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她深情的凝望著連公子,想在生命的盡頭記住她這一生傾心所愛的男人。
眼角劃過一滴淚,她不舍的合上了雙眼,再無一絲生氣。
「對不起,惠兒,對不起......」連公子緊緊的抱著她逐漸冰冷的身軀,愧疚的喃喃自語道。
他輕輕抱起她,尋了一塊安靜的地方,將她好好的安葬了,並立了一塊碑,碑文上寫著「愛妻惠兒之墓」。
「惠兒,遇到你之前,我有過很多女人,但你和她們不一樣,你不貪慕榮華富貴,只願身心自由。你的特別讓我動了心。可現在我寧願你不曾愛上我。生前我負了你,死後我許你妻子的名分,這樣你是否會開心一些?」他背影蕭條的站在碑前,用極輕的聲音感慨的說道。
惠兒,你含淚死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再也不會有別的女人比你更愛我。
罌兒喜歡我,但她不愛我,我很早就知道,可我愛她,愛入骨髓。
原諒我背叛了你,下一世不要再愛上我,找一個比我懂得珍惜你的男人吧。
良久,連公子轉身走向藍衣少女,神色傷感的抱住她:「罌兒,我只有你了。」
「連公子當真薄情。」藍衣少女輕輕推開他,故作嘆息的說:「惠兒姑娘真是可憐呢。」
「我可都是為了你啊。」連公子不解道。
「是嗎?可我怕連公子有一天也會這麼對我呢。」
「罌兒,我愛你,不會再愛別人了,我永遠不會這麼對你的,相信我。」連公子眼露不安,深情的望著她。
藍衣少女聞言微微一笑,笑得極其妖媚。
他失神的凝望著她的笑顏,以為她信了他,卻在這時聽到她說:「世間男子皆薄情,你也不例外。」
不知何時,她的手裡出現了一把三弦小琴。
在他疑惑不解之時,她暗運五成內力,指尖輕撥,詭異的琴音響起,四周散發著濃郁的曼珠沙華香氣,令人深醉,隱約透著一絲死亡的氣息。
他立刻感到心口劇痛,全身無力的跌跪在地上,一雙桃花眼裡布滿了深深的震驚與痛心:「離魂曲,你......你是血琴美人?」
「哈哈哈......」她玩世不恭的笑著:「連公子知道得未免太晚了哦。」
連公子捂著心口,暗運十成內力抵禦著離魂曲,悲憤的盯著綰罌,問道:「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我?」
綰罌譏諷的一笑:「你配得到我的真心嗎?」
沒有一個男人配得到她的真心,也不可能得到。
「我為了你親手害死了惠兒,你竟騙我,為什麼......」連公子痛恨的盯著她傾城妖嬈的容顏,神智漸漸迷亂。
綰罌饒有興趣的欣賞著他痛苦而絕望的模樣:「我只是想幫她考驗下你所謂的非她不娶的愛情究竟有多堅定罷了,哈哈哈......」
她五成的內力就已經很深厚,不到片刻,他便支撐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萬念俱灰的低聲說道:「我......是真的......愛你......」
腦海里不斷的浮現出與她相處的畫面。
她的一顰一笑,她對他說的每一句動人的情話,那一幕幕恍如昨日般那麼清晰、那麼美好。
可正是這如夢般美好的回憶,在此刻成了他痛苦的全部根源。
夢魘毒香的毒性已蔓延至他的全身,他心智迷亂,開始出現幻覺,嗜心般的痛苦瞬間被放大千倍,他面容猙獰的深陷他與她的回憶里無法抽離。
離魂曲越彈越快,周圍曼珠沙華的香氣越來越濃烈。
他痛苦的顫了幾下,全身的皮膚破裂,鮮血源源不斷的從一道道傷口裡溢出,沒有一絲血腥味,反而夾雜著濃烈的曼珠沙華的花香。
原本俊美的容顏布滿了血跡,一襲白色錦袍也被鮮血染紅,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的肌膚,猶如一個活生生的血人。
他虛弱的向前倒下,歷盡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摺磨后失血過多、心脈俱損,他抽搐了幾下后停止了呼吸。
綰罌收回罌琴,似喜似悲的離魂曲停止,曼珠沙華的香氣漸漸消散。
忽然,一道紫色人影出現在她面前,看清她的臉后眼裡的驚艷一閃而過,隨之浮現的是一抹濃濃的怒氣。
雖是完全不同的一張臉,但易少默十分肯定眼前的傾城少女就是他要找的人。
「為什麼?」他問。
當今武林紛紛傳言血琴美人喜歡美男子,以毀人姻緣、得到美男子的心后殘忍的殺之為樂。
起初他不信,可現在親眼看見他身後倒地死去的白衣男子后,他不得不信了。
他心痛,他嫉妒,更多的是憤怒。
綰罌沒有回答他,右眉輕挑著,這是她動怒前的徵兆。
她眼眸幽深的盯著他,反問道:「為何違抗我的命令?」
她動怒不僅是因為他違抗了自己的命令,更是因為他看見了自己的真容。
在這世間知道她真容的人只有一個人,那便是她的貼身暗衛血邀,血邀跟在她的身邊已有三年,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知曉自己秘密最多的人。
「你不僅僅是我的主子。」易少默動怒的眼神里隱藏著一抹深情與堅定。
綰罌的右手瞬間掐住他的脖子,不悅的逼視著他:「知道違背我命令的下場是什麼嗎?」
他無意避開,明知她只要右掌心稍稍暗運內力便能殺了他,但他還是由著她緊緊的掐著自己的脖子。
他在賭,用自己的命賭一個答案。
四周寂靜,氣氛詭異,二人眼神交融,一個神色絕情陰冷,一個面含怒氣卻暗藏一絲期待。
不知過了多久,綰罌忽然對易少默嫣然一笑,鬆開了他。
她傾城的臉龐貼近他,詭異的輕聲說道:「你會後悔的。」
話閉,她取出一粒血色的藥丸放入嘴裡後轉身離去。
傾城妖嬈的容顏瞬間變回了那張清秀的面容,眼眸的顏色也由褐色變回了墨色。
此藥丸名易顏聖丹,能瞬間改變一個人的容顏,天衣無縫,哪怕是易容術再高深的人也瞧不出一絲破綻。
易少默盯著她嬌小的背影微微一笑。
他賭贏了,她捨不得殺他。
隱在暗處的血邀複雜的看了眼易少默,似是敬佩,似是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