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凡人們的世界觀
侯穩對流火的修行方式很無語,連帶著對流火師傅柳供奉都很無語。他實在想不出,柳老為什麼要用這種折磨人的方式來讓流火修行。
難道這就是柳老口中的上古修行模式?難道古人都是一群變態?
元氣反噬的痛苦有多大?侯穩很清楚,也很明白。但他知道,最清楚、最明白的還是地上昏迷的流火。
「你小子,看來昏迷成癮了…」
侯穩雖然牢騷滿腹,但也不能放下流火不管,趕緊抱起他,找了個舒服的房間安頓了下來。
見流火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侯穩開始巡查這個小小的山谷,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
結果讓人很是失望。四周的絕壁連個縫隙都沒有,唯一的兩條通道已經完全崩塌了。侯穩展開神識慢慢的探查山體,發現四周的山體不僅堅固而且連綿不絕。
「看來用法術強行破壞是不可能了,挖一輩子也挖不完啊…」
後來侯穩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天空,希望能打破封在頭頂上的那層光膜。
結果依然是失敗,光膜藉助了山體內部的水晶礦脈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倆這點修為能夠突破的。
失望歸失望,不過收穫還是不少的。至少這座庭院里的一切,藍鬍子都沒帶走。
大量的食物,成堆的財寶,還有小山一樣的紫水晶。
侯穩看著這堆紫水晶,心中暗嘆。
「我這是抽什麼瘋,非要陪他來找這些破東西。早知道直接帶他去天都多好,隨便淘換點寶貝都比這個強啊…」
這會兒,他恐怕早就忘了自己貪玩的心性了。
紫水晶沒什麼誘惑力,還是趕緊做點吃的填飽肚子吧。當侯穩走進廚房準備自己動手的時候,一個意外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廚房裡居然藏著一個小姑娘。
這是一個十六七的小女孩,蹲在牆角正瑟瑟的發抖。見到侯穩進來更是嚇的象小雞一樣縮成了一團。
侯穩很吃驚,因為他以為所有的侍女,都已經趁剛才打鬥的時候跑了。
侯穩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身來輕輕的問道。
「你是誰啊?你怎麼沒跑呢?」
小女孩驚恐的看著他,拚命把身體往牆角里塞,嘴裡還嘟囔著。
「她們…她們都不要我…她們都不喜歡我,沒人帶我走…」
侯穩看著縮成一團的小姑娘,突然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陣顫動、一陣心悸。
侯穩轉身出去從房間里拿了一件長袍,丟給小姑娘。
「穿上衣服吧,這個樣子真丟臉…」
看著小女孩身上那遮不住什麼的輕紗,侯穩突然對藍鬍子異常憤怒起來。這種憤怒比剛才打鬥時還要強烈。
「那個,死變態…下次讓我碰見,直接弄死他…」
侯穩心中默默發狠,全然忘記了入洞府時他是多麼的色眯眯,多麼的猥瑣。
小女孩換完衣服了,怯生生的站在牆邊。
「你…你先做飯…做三個人的量,一會端到正廳去」說完侯穩轉身離開了。
侯穩挑選了幾塊成色不錯的紫水晶,把他們整齊的擺放在流火身邊,慢慢的用元神催發著裡面的元氣。這些緩慢釋放的元氣,一點一點的滋養著流火。
這是侯穩知道的一種療傷方法,對流火這種神識受傷的情況很有效果。
時間過了不久,流火終於慢慢睜開眼了。
「我睡了幾天了?」
「咦…你還想睡幾天?你闖了禍,還想美美的睡上幾天?讓我給你擦屁股?」
侯穩雖然嘴裡嗔怪,但還是扶起了流火,又把現在的情況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流火聽后沉默不語,過了一會才說道。
「連累你了…」
侯穩看來是見不得別人道歉,抓耳撓腮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正在這時,那個小姑娘把飯端了進來。
在侯穩的追問下,二人知道了小姑娘的身世。
小姑娘叫白鳥,因為在她出生那天正好有一群遷徙的白色鳥群飛過,家裡人就都叫她白鳥了。
白鳥出生在一個很小的漁村,父親是個出色的漁夫,母親最擅長製作鱈魚乾,一家人生活的非常美滿。
可惜就像所有的童話故事一樣,善良的人總是會遇到種種的磨難。就在白鳥十四歲的時候,她被選為祭品送到了水晶礦洞里。
「我在這裡已經三年了,聽後來的姑娘們說,我的父親在一次出海的時候遇到了意外,沒有回來。我的母親因為思念我和父親,也去世了…」
白鳥說完,低聲的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侯穩又問道「那些女孩為什麼排斥你呢?她們幹嘛不帶你走呢?」
從白鳥支離破碎的回答中,侯穩和流火終於知道了答案。原來是白鳥的美麗惹的禍。
在這個山谷里,那些被選來的姑娘,並不是都如流火所想的那樣凄慘。很多女孩剛剛到谷里是很悲傷的,但慢慢的她們發現山谷里的生活也很不錯,衣食無憂,也沒太多的工作,每天大量的時間就是玩樂。
慢慢的這些被監禁的女孩居然喜愛起這種生活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來山谷的女孩越來越多了,慢慢的裡面出現了派別。那些先來的女孩集合起來排斥新來者,尤其是白鳥這種美麗的姑娘。
她們讓白鳥做最累的活,還想盡辦法不讓白鳥接近主人。就這樣白鳥被邊緣化了,整天都是做最苦最累的工作。
就連今天的逃命,也沒有人帶上她。
聽完白鳥的介紹,不知怎麼的,侯穩心裡居然有了一點點的輕鬆。
「哦,還好,還好,那個噁心的藍鬍子沒欺負過她…」
侯穩心裡有些輕鬆,但流火卻很迷茫。
「她們為什麼這樣呢?被監禁的女孩怎麼會跟那個施暴者一條心呢?」
聽到流火的自言自語,侯穩非常的不屑,緊跟著說道。
「收起你那泛濫的同情心吧,今天你的所作所為,其實是害了那些漁民…」
在流火疑惑的目光中,侯穩說出了他的道理。
藍鬍子如果從人性的角度看,確實是個卑鄙猥瑣的小人。他貪婪、好色,甚至變態。但如果不考慮他的品德,而只是看他的行為的話,他也有他的價值。
天山島的生存條件很殘酷,不到半年的捕魚期註定了這裡只能維持較低的人口數量,和基本的生存條件。
但藍鬍子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虎鯊被消滅了,覺醒者的法力讓海水不再冰凍。天山島進入了一個繁榮期。
「這一切沒有藍鬍子能行嗎?藍鬍子對漁民們的索取,和他對漁民的付出怎麼對比呢?到底漁民是得到的多呢?還是失去的多呢?「
「你只是看到了一個個失去女兒家庭的痛苦,但你有沒有站在整個漁民族群之上去考慮問題呢?」
「你以為你的所作所為,能讓漁民們感恩戴德?也許母子團圓的家庭會感激你。也許那些不用繼續貢獻物資的漁民會感激你。但這種感激能持續多久呢?」
「誰能繼續維持大海不封凍?誰能保證不會有另一群虎鯊或者什麼東西來佔領海灣呢?」
「你能保證嗎?你能在這常住?你不找你師傅了?你不探尋你的身世了?」
侯穩提出的一個個問題,擠兌的流火什麼也說不出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過侯穩顯然不想放過他,又對流火說出了一堆大道理。
「凡人啊…哦對不起,我知道你很討厭這個稱呼,但也只能這麼稱呼他們了…」
「凡人天性是短視的,天性是自私的。他們只看眼前的小利而放棄長遠的大利…」
「漁民們拿出各種財物來供奉藍鬍子的時候,所有人都會選擇性的遺忘藍鬍子對他們的付出,而只是對自己失去財物這件事耿耿於懷,甚至低聲咒罵…」
「失去女兒的家庭是悲慘的,我很同情。他們可以哭泣、憤怒,甚至咒罵,這些情緒的發泄我們都可以理解。只是你想過沒有…」
「如果有一天他們不用奉獻自己的財物和女兒了,就像現在一樣。你真的以為他們會快樂嗎?」
「如果他們不快樂,如果他們反悔,如果他們又想獻出自己的財物和兒女。這個時候你要怎麼辦?把藍鬍子再抓回來?」
當侯穩還要繼續他的演講時,白鳥急切的插嘴道。
「不會的,我們不會的。我們想要平靜的生活,我們討厭欺負我們的藍鬍子…」
侯穩看著眼淚汪汪的白鳥,咽下了後面的指責,轉過頭看著流火輕聲說道。
「漁民們出海前都要祭拜海神。他們拿出幾片鱈魚乾,幾杯淡酒,向海神祈禱…」
「他們祈禱海神能夠保佑自己滿載而歸,他們祈禱自己平安歸來,他們還祈禱自己的幸福…」
「呵呵…一本萬利的買賣啊!幾片魚乾,幾杯淡酒,就想換來滿倉的收穫?這是何等的貪婪…」
「他們想當然的認為,神是善良的,一定能滿足他們的要求…」
「事實果真如此嗎?其實他們的心裡最希望的是。神變成個大傻子,一個不識數的大傻子…」
「他們幻想著,拿著一個銀幣去買東西,卻找回來一大把金幣…」
「這就是凡人面對神的真實心態,也是凡人面對我們這些覺醒者的真實心態…」
說完,侯穩轉身離去,留下了目光獃滯的流火和白鳥。
飯菜已經涼了,可是所有的人都忘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