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白船論道
離開山谷的旅程很順利,被風行術加持后,流火和侯穩的行動變的十分輕盈。
白鳥被侯穩緊緊的拴在背上,感受著侯穩在懸崖上快速的彈跳、攀爬。遇到險境時,白鳥會緊張的閉上雙眼,不過再難的險境在兩名覺醒者眼裡都如同大道一樣平坦。
那一刻,白鳥真的有飛翔在空中的感覺。
當三人登上懸崖頂端時,一覽眾山小的豪情在他們心中涌動。
這是多麼壯美的畫面啊!山谷里的庭院已經變成小小的畫框,甚至連幾間房子都分辨不清了。
腳下皚皚的白雪不知道是幾萬年所形成。
環顧四周,一片茫茫的大山被蔚藍的大海包圍著。
仔細分辨,海岸邊上一個個的村落隱隱浮現。
當時三人心裡只有一個感覺。
「通透,真是通透啊」
侯穩回頭看看白鳥,轉頭對流火調侃道。
「準備去哪?直接上船?還是去漁村裡接受漁民的崇拜?」
「現在你的事迹,肯定已經被那些逃走的姑娘們傳遍了…」
「不想去感受一下,當大救星的感覺?」
流火看了看遠處的漁村,搖了搖頭。
「還是直接上船吧,反正我們的目的也達到了…」
「不過,白鳥怎麼辦?回村去?還是和我們走呢?」
侯穩看來早就和白鳥談過這個問題了,堅定的說道。
「當然是和我們走,這裡也沒有她的親人了,現在我們就是她的親人…」
說完,也不管流火了,直直奔向遠方的海港而去,流火見狀急忙跟上。
綿綿的群山在普通人眼裡,是難以逾越的天塹。但在覺醒者的眼裡,一切都是坦途。
當三人到達海港之時,一眼就看到在棧橋上焦急等待的管家。
「誒呀,二位大人啊,可急死我了,你們這一走就是半個多月啊…」
「呵呵,遇到點小事,耽誤了一下。這位是白鳥姑娘,好好安置…」
「我們什麼時候能出發?」流火問道。
「隨時都可以出發的,不過二位大人不需要休息嗎?」
「不用了,我們出發。目標楚國,霧港…」
白船展開風帆,乘著猛烈的北風,向遙遠的南方駛去。
流火站在船尾,望著漸漸遠去的海岸線,心中暗想。
「等我空閑了,我一定回來,幫助這裡的漁民過上更好的生活…」
可惜的是,等到流火再次踏上這座島嶼的時候,已經是一百多年後了。
當一百多年後,流火再次踏入天山島的時候,他發現一切都已經驗證了侯穩的英明。那時候天山島的人無比懷念藍鬍子,在他們的傳說里,藍鬍子是一個正直、善良的勇士。他帶給天山島富足和平安。
而流火和侯穩,則變成了邪惡的化身。他倆無惡不作,殺人放火,甚至攻擊天山島的守護者。在一場蕩氣迴腸的戰鬥中,藍鬍子勇士隕落了,天山島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藍鬍子最終成神了,他被無數傳說、詩歌所演繹,無數美好故事的主角都是他。
不過現在的流火絕對想不到百年後的戲劇場面,他已經被手上精美的紫水晶吸引了。
這是流火的第一件法寶,他按照侯穩教給的方法煉化的。
法寶煉化的很順利,當流火的神識注入晶核之時。想象中的排斥根本就沒有發生,一切都那麼的順利。
當流火調動法寶里的元氣,釋放出幾道冰箭后。流火驚喜的發現,纏繞他很久的反噬真的沒有出現,而且法術的威力也增強了不少。
侯穩見流火玩的開心,提醒道。
「平時多用神識溫養,收集一些水之元氣灌入。法寶溫養越久,威力也就越大。等到了天都,我帶你去改一下。留下晶核就行,做個戒指,也方便你攜帶啊…」
侯穩看了看甲板上正在忙碌的管家,喊道。
「管家,這次貨物看來採購了不少啊!運到楚國可就發財了…」
「托福,托福。要是沒有二位大人,我們累死也不可能這個季節到天山島啊…」
侯穩是個天生閑不住的人,一會吵著要釣魚,一會又逼著船員下螃蟹籠。
「大人啊,這是深海啊,螃蟹籠沉不到底的?沒螃蟹啊…」
「哦,是嗎?那就把魚竿拿來,我釣魚玩…」
「誒呦,流火你快看,飛魚啊!前面有飛魚…」
「這還有海豚呢…」
就在侯穩嘰嘰喳喳的吵鬧中,流火心中的鬱悶一掃而光。
奔向楚國的航程很遙遠,沒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是絕對到不了的。在這段時間裡,流火爆發出了強烈的求知慾,不停的向侯穩詢問各種各樣的問題。
問題里不僅有流火修行中的一些感悟,而且還有造化門的一些秘聞。甚至流火把自己剛出山時候的一些問題也拿出來請教了。
當侯穩聽到流火曾經用做賊的方式來幫助窮人時,一陣狂笑弄的流火好不尷尬。
「哈哈…笑死我了,你還做過賊…」
「傻兄弟啊,你這泛濫的同情心看來是沒法治了,根本就是絕症啊…」
侯穩知道笑累了,才開始幫流火解惑。
「流火啊,你知道什麼是財富嗎?你真的以為人們手中的那一把把的金幣、銀幣就是財富了?你還妄想均貧富?」
「用你這種方式去均貧富,你就是累死也討不了好」
「世間財富的分配,有著自己隱性的規律,並不是你想打破就能打破的。就算是全天下覺醒者一起聯手,也做不到這點…」
「你有無上法力,你能輕而易舉的推翻一個王國,還能扶持一個新的**。但你卻打破不了世間不公的事實…」
「你能把富人的金錢拿來分給窮人,但你能把土地也分給窮人嗎?就算你能把富人的土地均分給窮人,難道不會出現新的富人繼續兼并土地嗎?」
「還有知識。你怎麼把富人頭腦里掌握的知識也分給窮人呢?他們接受嗎?有那個意識嗎?」
「遠的不說,就說鍾離大哥家的管家。他精通航海術、會計學,以及各地的風土人情,這都是他一生的經驗積累。有了這些東西,他就能成為鍾家的大管家,就能享受常人沒有的財富」
「你說,這些知識是不是財富呢?你怎麼分?」
「另外,管家經商一輩子,在楚國、山陰、東離,包括天山島和蓬萊島,都有無數的商業夥伴,這些和他合作一輩子的朋友就是他的人脈,人脈本身就是莫大的財富。這個人脈你準備怎麼分?」
「你總說富人生性貪婪,為富不仁。但窮人就不貪婪了?他們就全都是一顆仁心?」
「人世間的財富流轉是很迅速的,今天的窮人可能就是明天慾壑難填的富商,而眼下的富豪也有可能淪落成街邊的乞丐」
「這就是人生,誰也改變不了。你就算有天大的法力,也不過是幫他們一時之急,卻難改他們一生之命啊」
「貪婪、慳吝、懶惰、妒忌、仇恨,這麼多人性中的陰暗,如何去除?」
「就算你是覺醒者,你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因為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侯穩的話,讓流火半天無法言語,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這是一扇他從沒有打開過的門。門裡面的光怪陸離,讓流火目瞪口呆。
冷酷的現實,衝擊著流火內心的那一點軟弱。他無法反駁,但又不想接受,他害怕如果自己接受了這些冷酷的法則,那麼他心中的那一點點的善良又將何去何從呢?
「師傅曾經說過,『人人自利而不相害』是真正的大同世界,永陽山裡的那十幾個小村莊就是這樣的。他們辛勤勞作,人人友愛,從來沒有過矛盾,衝突。難道這不是現實的例子嗎?」
流火依然有些堅持。
「永陽山裡的世外桃源,不能代表整個天下。你應該清楚的了解,永陽山裡的秩序是柳老一手維繫的,以柳老的無上大能震懾著人性中的陰暗…」
「柳老可以什麼都不做,村民們也不需要柳老出面。但所有村民都知道,柳老是秩序的最終審判者,雖然這個審判者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做但秩序就這麼產生了」
「但現實社會並不是這樣的,守護秩序的審判者有很多。有國王,有將相,當然還有形形**的覺醒者,可惜的是覺醒者並不是鐵板一塊,覺醒者之間也有無數種思想體系在劇烈的抗爭著。」
「道理說的再通透點,每一個審判者都代表了一種思想、一種價值體系,思想的對抗,價值體系的衝擊,自然會帶來秩序的混亂…」
「人世間王朝更迭,戰爭起起伏伏,其本因和這些東西有很大的關係」
「所以說,永陽山裡的世外桃源,並不真實。不過就是雨後彩虹罷了」
流火的嘴唇有點哆嗦,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嘟囔道。
「難道沒有任何辦法?」
侯穩也感覺到話題的沉重了,他起身望向遠方的大海,自言自語到。
「你想要的,估計上古時代曾經有過,那是一個神存在的時代,所有的人都崇拜的圍繞在一個神的光輝下,那時候的人們就是生活在世外桃源了,沒有衝突,沒有矛盾,一切都是統一的而沒有任何的對立…」
「可惜,傳說就是傳說,我們不能活在傳說里啊…」
漫漫旅程,變成了一次艱難的論道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