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命換命的勾當
「那麼，還請二位去我廣寒宮小坐？」廣寒宮主下了鳳凰車，請兩人上車，卻聽一人遠遠喊道：「蘇姑娘請留步！」
蘇蘇一回頭，卻是米倉。只見米倉來到近前，一頭拜倒在地：「還請姑娘救救我七師弟，他，他……」說著眼眶居然紅了。
「呃，這個，還得問我家小花。」蘇蘇為難的扶著米倉，想拉他起來，可這米倉明擺著一副你不答應我不起來的模樣。
蘇蘇只好跟小花說明了前因後果，卻聽花小舞乾脆利落的答道：「不去。」
「你，你見死不救！」蘇蘇大吼。
「與我無關，我不想多事。」花小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好歹去看看啊，人家都這麼求你了，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救人要緊，二位可以先去七劍門看看，完了再來我這無妨。」廣寒宮主格外好心，甚至願意讓鳳凰車捎他們一程。
蘇蘇好說歹說，終於把花小舞拖到了七劍門。
眾人和廣寒宮主話別，而後，米倉把蘇蘇和花小舞接進了大殿。蕭鳴和掌燈道人已經恭候多時，一群人把花小舞恭恭敬敬請到薛明之跟前，花小舞遠遠看了一眼躺著的人，道：「你們準備辦後事吧，這人我救不了。」說完，掉頭就走。
幾個激動的弟子差點衝上去打人，被蕭鳴等人死死拉住。
卻聽掌燈嘆了口氣：「據說用碧水劍改生死薄乃是一命換一命，也許傳聞是真的……可惜，這孩子最多撐到明天日落。」
於是一幫人神色黯然，出了房門。
雖然花小舞拒絕幫忙，但七劍門上下仍然把他奉為上賓，年輕弟子敢怒不敢言，花小舞也完全不在乎，山上山下隨意遊玩，好吃好喝他也來不拒，又恢復成之前那個悠閑的白馬書生。
蘇蘇憋了一肚子火，卻又沒法作，畢竟沒親沒故的，花小舞也沒錯啊。都說生死由命，可是心裡就是不舒坦，看見花小舞那無所謂的樣子她就覺得刺眼。好歹有人要死了，他也不該這麼沒所謂吧！
蘇蘇心情鬱悶睡不著覺，半夜裡爬上房頂看星星，卻聽一聲輕呼：「蘇蘇——」
這地方，會叫她蘇蘇的可沒幾個人，蘇蘇循聲望去，卻見屋檐邊上冒出來一對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媚兒？媚兒你怎麼來了！」蘇蘇興奮的跑過去，抱住了媚兒的脖子。這個世界，也就九嶷山的妖精們與她最親切，在過去的一年裡，狐狸精媚兒就像她的姐妹一般，幾日沒見如隔三秋。
「蘇蘇你還好吧？看來你新找的主人待你不錯。」
蘇蘇撅起嘴巴：「那傢伙？無情無義，比青璃還冷血，不提他！」
「我倒覺得你過得挺好啊，很有精神。你那主人倒像沒進入狀態呢，簡直把你當成一個人了。」說著噗嗤一笑。
「我覺得他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我可是玄冥劍啊，玄冥劍啊！多少人想據為己有！好歹也應該激動一下吧？唉……想起他就煩，人家叫他救個人都不搭理。」
媚兒沉默了一會，道：「我聽土地爺說了，碧水劍用一次會消耗主人一百年陽壽，他不救乃是情理之中，天意如此，不可強求。」
蘇蘇的嘴巴張成了O形：「一百年這麼嚴重！那是不能救，我錯怪他了！我定要好好反省反省！」
「蘇蘇你的日子還很長，好好珍惜你的主人吧，能不被你的本相迷惑，真正把你當人看的劍主，我看了幾千年，也就看見這麼一個啊。」
蘇蘇怔怔的看著媚兒：「他真有這麼好？看來我需要好好觀察觀察。不過他把我當什麼看我倒是無所謂啊，反正我前輩子是人，這輩子是劍，各有各的好處啦……」
媚兒只是笑：「我走啦，你保重。」
「才來就要走？」
「我去送薛明之一程，他三千年前救過我的性命，可惜我最近才找到他。」
「哦……」相遇就已是分別，蘇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目送著媚兒離去。
那一夜，蘇蘇輾轉難眠，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著，卻是被雷聲驚醒的。蘇蘇疑惑的睜開眼睛，看著晴天里的霹靂，這天氣，也太反常了。
揉了揉睡酸了的脖子，慢吞吞爬下屋頂，卻見一幫七劍門弟子向山下跑去，時不時有人小聲議論著：「聽說山腰出了個千年狐狸精，正在渡劫。」
「咱們七劍門內怎麼會有妖精？」
「誰知道，師兄們都過去了，趁這機會將它一舉拿下，千年狐狸精的內丹可是好東西啊……」
渡劫的狐狸精？昨天媚兒剛來過，不會那麼巧趕上渡劫吧？不可能啊，聽說媚兒隨時可以飛升，她的劫只怕早就渡完了？
蘇蘇忐忑不安，正巧看見小白馬在山坡吃草，一個飛身上去沖著馬屁股就是一個巴掌：「小白，快帶我去天雷那！」
小白知道她有急事，頓時四蹄如飛，很快就把那一干七劍門弟子甩到了身後。
很快，頭頂被烏雲籠罩，蘇蘇知道離天雷很近了，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蘇蘇快馬加鞭，只見眼前突然開闊，一群人圍成一個圈，雲層里電光穿梭如一群小蛇，突然聚成一束竟有臉盆粗細「轟」的一下砸下去，只聽一人喊道：「不！」直往裡面沖，卻被蕭鳴等人死死拉住。
蘇蘇一看，這瘋子一般往裡面沖的人，不是薛明之是誰？昨天還在床上奄奄一息，怎麼這會就活蹦爛跳了？
「怎麼回事？」蘇蘇衝進人群，卻見一隻紅色的狐狸毛皆焦，倒在一個黑乎乎的大坑裡，奄奄一息，而天上，電光仍在聚集著，時刻醞釀著下一擊。
「媚兒？」蘇蘇傻了，居然真是媚兒。
一想到媚兒可能會死，蘇蘇霎那間彷彿身處真空，身周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眼裡只有那隻紅狐狸。蘇蘇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把她抱在懷裡，正巧，新的天雷醞釀而成，從天而降，正劈到蘇蘇身上，蘇蘇只覺得全身麻，靈魂顫抖著，那是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恐懼。
「天，你不長眼！」蘇蘇指著天大罵，但見一道紅光衝上雲霄，幾乎要把天捅個窟窿。
七劍門中人嚇了一跳。雲層里的雷公夫婦也嚇了一跳。有沒有搞錯啊，怎麼會惹到玄冥這個小祖宗！
「唉呀，不是叫你們快點劈嘛，這下可好，把她驚動了！」太白在一邊扇涼風。
「那可咋辦？還差三下咧。」雷公苦著臉，臉更黑了。
「聖上說了，由著她去，可不能把她惹毛了。還缺的那三下先記著，以後有機會再劈。」太白浮塵一甩走了。
「這樣也行？」雷公電母嘀咕著，收了雲團，趕緊閃人。
一時間，陰霾盡褪，陽光普照。七劍門山頂上，花小舞帶著碧水曬太陽，不自覺地咦了聲，這天氣，還真是說變就變。
蘇蘇一見電光沒了，也有些詫異，忽感到懷裡動了動。
只見媚兒艱難的睜開了眼：「你為什麼這麼傻……」
「傻的是你！」蘇蘇大喊著。有天劫居然不叫上她，到底有沒有把她當朋友？有麻煩不好好在九嶷山呆著，跑到道士窩裡來幹什麼？敢情昨天是專程來跟她道別？
「呵呵，一切皆在命盤中，躲得了一時的，躲不了一世……」
什麼命運！蘇蘇可是個無神論，就算這個世界有神仙，她也不信這一套！媚兒的話彷彿一切活該認命，她不懂，也不想懂。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她說著把臉轉向一旁，似乎看到了誰，臉上浮出淡淡的微笑，「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活著，我一直不願飛升，今天，終於找到了答案，我願足矣……」說完，她合了眼。
接著，身側傳來一聲哭嚎，卻是薛明之。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給我你的內丹，你突然闖進我的生命，讓我動了情，卻又狠心地留下我一個人，為什麼！如果結局是這樣，我寧願沒有相遇！」薛明之喊得渾身顫抖。
是啊，為什麼？媚兒，為什麼你就這樣離開我了？難道就為了一個認識才幾天的人類，便放棄千年的生命？值得嗎！蘇蘇不明白，只有淚水打濕了滿臉，她就那樣抱著媚兒，一直哭，一直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她拉開，她卻不願放手。
對了！蘇蘇猛然想起，她是玄冥劍啊，神通廣大的妖劍，就算是地府，也不能從她手裡搶人！於是，掛滿淚花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笑容，笑得那樣詭異，緊接著，渾身泛出紅光。嘿嘿，看來她有必要去會一會閻王爺了。
「瘋子！」突聽一個嘲諷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只聽「咚」的一聲悶響，眼前一黑，蘇蘇就那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花小舞站在她身後，手裡緩緩放下碧水劍。
七劍門眾弟子這時才回過神，剛才只覺得被一股透入心肺的悲哀籠罩，無法自拔。
花小舞嘆了口氣：「不愧是妖劍，竟然有擾亂人心的能力。這回還真是攬了個大麻煩啊。」說罷，搖了搖頭，扛起碧水劍走了。
姍姍來遲的蕭鳴和米倉已經遠遠看見了生的一切，但剛剛也被妖劍的悲哀所惑，不禁佩服書生的勇氣。趕緊叫了幾個女弟子把蘇蘇抬回去。
蘇蘇這一覺睡得極死，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了地球的生活，完全不記得自己當了一年的妖劍，突然一覺醒來，居然有些再世為人的感覺，卻隱隱覺得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媚兒？」？終於想起來生的事情，蘇蘇直往外沖，卻聽一聲「站住！」
「誰？」蘇蘇沒看見人。
「我是碧水啦。」依舊是那個深惡痛絕的聲音。
「別煩我！」蘇蘇繼續往外沖。
「媚兒還活著！」碧水丟給她一記重磅炸彈。
蘇蘇怔住，轉身，拿起床邊的碧水：「你再說一遍，你最好跟我說實話，如果你有半句謊言，我一定把你大卸八段，不，八十八段！我現在心情很不好，說到做到沒耐心給你開玩笑！」
「你的小狐狸……還活著。」碧水慢悠悠的說。
蘇蘇抓著碧水就往外跑。
「就在薛明之房間里睡著，不過……」
蘇蘇充耳不聞，繼續跑。
「你打算就這麼出去？雖然裸奔很養眼啦，你是一把劍也不在乎，不過好歹這裡是人家清修之地……」
蘇蘇愣了下，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被天雷燒焦了大半，可是身上一點傷都沒有，玄冥劍金剛體果然變態！一跺腳，紅衣又煥然一新，蘇蘇腳下沒停，一口氣跑到目的地，破門而入，然後看見薛明之一臉震驚的回頭望著她，「蘇姑娘？」
接著，蘇蘇看見了躺在床上的——一隻紅狐狸，她的胸脯正在有節奏的起伏著。
蘇蘇幾乎衝過去，卻被薛華叫住：「她剛活過來，還沒有醒，道長說三天內最好不要動她。」
蘇蘇硬生生停下腳步，自言自語：「真的……我親眼看見她在我懷裡斷了氣……」
「我也沒想到，她的確活過來了！」薛明之疲憊的臉上難掩興奮，「是花公子救了她。」
真的活過來了？太好了！蘇蘇連經大悲大喜，居然有點頭暈。
不過他剛才說什麼？是小花？小花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從地府手裡搶人？除非是碧水劍……
「小花看你把她抱的那麼緊，怎麼都分不開，甚至準備闖地府，便知道她定是你極重要的人，這才出手救她一命，你可要好好記得。」碧水插進來一句，「當然，沒有你碧水哥哥，一切也是白搭。」
小花那個冷血男，會為了她出手救人？明明之前怎麼都不肯用碧水劍的。到底是為什麼呢？
「一命換一命！」蘇蘇腦子裡回蕩著這句話，大驚！小花不會再出什麼事吧？
「小花呢，小花怎麼樣？怎麼沒看到他！」蘇蘇嚇得全身冷，直向客房跑去，推開門，卻見花小舞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