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無用的人

第三章：無用的人

深夜，一個少年正躺在床上睡覺，一頭紫色而捲曲的短髮顯得十分明顯，他的名字叫做姜雲譜。

一張不大的床、一張破舊的桌子、一把矮小的椅子和一個木質的箱子，牆上除了幾個鞋印之外幾乎什麼也沒有，這些就是整個房間內僅有的東西。這樣的房間很普通，簡單的布局和粗糙的裝飾表明房子的主人並不富裕，幾乎是接近貧窮的生活水平。

「啊！」姜雲譜突然驚醒過來，額頭冒著冷汗，口中用力地呼出夾雜著驚慌和恐懼的氣體。他掃視整個房間，似乎在尋找什麼，又把手放在胸口，「還好是一場夢！嚇死我了！想不到居然會做那樣的夢，真是太可怕了，還好只是一場夢而已！」

三分鐘之後，姜雲譜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通過玻璃窗戶往外面看，只見外面還是黑夜，心裡不禁在想：「天還沒有亮啊！我又這麼早醒過來了嗎？唉！又失眠了！真麻煩！現在該做些什麼呢？」

姜雲譜，男，15歲，紫色短髮，紫色瞳孔。父親姜濤，黑色捲髮，紫黑色瞳孔，樂星人；母親陳萍，粉紅色長發，粉紅色眼睛，天使族人。由於兩個不同種族的人類無法在自然條件下產生後代，姜雲譜的父母決定採用神聖家族的最新科技，參加了神聖家族的混基因人計劃。15年前，姜雲譜降生了，神聖家族宣布，「歷史上第一個混基因人誕生。」

從姜雲譜懂事的時候開始，他的人生便充滿了各種各樣的不幸和無奈，人生的一切讓他成為了一個極度自卑極度孤獨又無能的人。作為一個混基因人，相比於其他的孩子，他的各項能力都非常差，差到了極點。首先是他的視力，相比於天羽族人與生俱來的望遠能力，他簡直就是一個高度近視的病人；由於大腦發育相比於同齡人晚了一年左右的時間，導致他在接受教育的起跑線上比別的孩子慢了一大截，後來，雖然他擁有了正常人的智力，但是他學習知識的基礎卻很差，這直接影響了他以後的學習成績；而他的身體素質更差，無論是耐力、力量、速度還是爆發力，各方面都要比同齡人差很多。除此之外，環境的因素也是他不幸的重要原因，幾乎所有人都非常討厭混基因人類，幾乎所有人都鄙視身為混基因人類的姜雲譜。

「混基因人類最沒有用了！」

「混基因人類算人類嗎？」

「我就知道他最沒有用了！」

「他又是倒數第一呢！」

「真是沒有用處！」

「那種人最沒有用的！」

「混基因人類都活不過18歲，那傢伙也活不了多久吧！」

……

從小到大，諸如此類的話語在姜雲譜的耳邊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伴隨著他的每一天每一刻。只有在家裡或者一個人的時候，也許是沒有人看到他的緣故，他的耳邊才不會聽到那些話。漸漸地，姜雲譜逐漸認為，作為混基因人類的自己生來就是無能的，因此被人嘲笑、厭惡、唾棄等等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以上這些都不是姜雲譜最擔心的最害怕的，畢竟時間久了，人會慢慢地接受現實，並逐漸把它變為習慣，最終會麻木，這就是人類的適應能力。真正令姜雲譜害怕的是他的壽命，據說，混基因人類的實際壽命不足18年，也就是說，姜雲譜活不過18歲，而現在的他已經快16歲了。

每過一天，姜雲譜離死神的距離就會近一步，而且他還不知道那天的具體時間，只能懷著一種必須面對死亡又害怕死亡而且不得不去死的心情，等著死神的到來。

四個小時之後，天開始亮了，姜雲譜走到箱子前面，打開了這個房間內唯一可以裝衣服的箱子。

「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啊！」看著裡面寥寥可數的幾件衣服，姜雲譜悲傷地低下了頭，「我這種人也許一開始就不應該活著吧！可是，我卻還活著，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嗎？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

姜雲譜又閉上眼睛，回想醒來之前做的夢，「剛剛的夢，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那個女的為什麼來找我？為什麼要我去找守護神？為什麼又給了我神的力量？為什麼……什麼為什麼啊？也許根本不存在什麼原因，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而已，這些天總是做各種各樣脫離現實毫無根據的夢，今天早上的那種夢有什麼特別的呢？我……真的好想死啊！如果能死掉就最好了！我現在跟一個毫無用處的垃圾有什麼區別呢？也許……我這種人……也許只有在美好的社會裡才會有一點點幸福感吧！人類……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強者和弱者，我這樣的弱者無論如何都……不對！不是這樣的！在一個美好的社會裡，在一個不會去區分強者弱者的社會裡面，我也許不會過得那麼痛苦了吧！也許……我……」

「砰砰砰！」的敲門聲傳進了房間。

「又是那個女人嗎？！真是麻煩！為什麼她還不走啊！打算在這裡呆多久！」姜雲譜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差，他走到門口，用力打開了門，看到了門外站著一個粉色長發的女人。

「雲譜，該吃飯了，今天是綜合智力檢測的日子，不能遲到了！」女人關心地說道，「飯已經做好了，快點下來吧！」

「知道了！我現在要換衣服！」姜雲譜說完，用力把門關上了，又把後背靠在門上，臉上泛起一絲愧疚和痛苦。

「雲譜，快點啊！」女人對著門說道，「遲到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姜雲譜本打算那樣喊的，不過，話剛到喉嚨又咽了下去，心想：「算了，不用跟這個女人多說什麼，真不知道爸爸為什麼不把她趕走！」

三分鐘之後，姜雲譜走出了房間，非常輕聲地走下樓梯。他本想安靜地走下來，不想剛剛走下樓梯就看到了那個女人和一個小個子女孩，這個小女孩的頭髮和眼睛也都是粉紅色的，看上去約莫十歲。

「哥哥！你下來了啊！」小女孩對著姜雲譜笑了，她看上去非常高興，那雙眼睛笑得很可愛。

姜雲譜看著小女孩，鬱悶的心情一下子舒緩了許多。

「鳳！快去洗臉，」女人對著小女孩說道，「你哥哥今天要去參加檢測，不要打擾他。」

「哦！」小女孩馬上答應道，她的聲調非常高，聲音也非常洪亮。

姜雲譜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眼前這兩個人，他走進廚房，坐在飯桌旁邊開始吃早飯。

「今天是綜合智力檢測的日子，我陪你一起去吧！」女人坐在桌子的對面，她沒有吃早飯，而是一直看著姜雲譜。

「不用！」姜雲譜立刻拒絕道，「我自己會去！」

「媽媽！」小女孩跑了過來，站在姜雲譜的旁邊，手中還拿著毛巾，「我想和哥哥一起去，可以嗎？」

「不行！」女人的臉上變了，嚴肅地看著小女孩，「快去把臉洗乾淨！你洗牙了嗎？洗完了再來吃飯！」

「是！」小女孩有些不高興，悶悶不樂地走開了。

不一會的時間后，姜雲譜吃完了早餐，他馬上站起來朝門口走過去。

緊接著，小女孩跑進了廚房，卻發現姜雲譜不見了。

「唉！」小女孩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姜雲譜，「哥哥去哪裡了？」

「他已經走了！」女人簡單地回答道。

「哦！」小女孩低下頭，情緒非常失落，「已經走了嗎？」

姜雲譜在馬路邊上慢慢地走，他走路非常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在走路的整個過程中，他的頭始終低著，生怕把頭抬起來。

「嘿！倒數第一又出現了！」

「為什麼他還活著啊！」

「賤人的命總是那麼硬！」

「他的成績拉低了我們班級的平均分，想想讓人火大，這樣毫無用處的人直接死了算了。」

「活著浪費食物，死了浪費空氣，乾脆燒了算了！」

「如果我是他，我早就去死了，虧他還厚顏無恥地活著！」

「雜種！」

……

姜雲譜低著頭向前走，他聽到了來自周圍的謾罵和侮辱，不過，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對他而言，那些話已經聽了十幾年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對那些話都麻木了。某種意義上，他自己都已經不把自己當人類看待了，至於自己到底是什麼，他也不在意了。

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被侮辱的時候，姜雲譜會奮起反抗，為自己的尊嚴而爭取一點點光彩。可是，沒過多久，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的敵人幾乎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活著的人，畢竟死去的人和沒有出生的人是不會侮辱他傷害他。意識到那個重要的事實之後，他放棄了與整個世界抗爭，於是努力去獲得世界的認可。

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侮辱和嘲諷始終沒有停止，而他也的的確確無法靠自己個人的努力去證明自己的價值。學習知識無力，身體能力太差，根本沒有朋友，全世界排斥他。一切的一切，最終讓他越來越自卑，越來越孤獨，越來越無能。最後，他把自己的心完全封閉起來，認定自己是一個徹底的自卑的、無能的、孤獨的什麼都不是的東西了。儘管他努力去封閉自己的內心，可是他的心裡還是有一點點的期望，期望有人可以看他一眼，至少可以證明自己還有一點點被看見的價值。而事實上，如此微不足道的期望，對他也是一種極其奢侈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