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分崩離析
昨晚，羅南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看見了奧利，依舊是大學時候剛剛相遇的青澀模樣，他已經不記得他們到底閑聊了些什麼，只記得他們抱著吉他坐在社團房間的窗台上，看著遠處正在打網球的其他學生，叼著雪糕嘻嘻哈哈地打鬧著。
歡快的笑聲如此鮮明又如此真實。
然後，雪糕融化了，就這樣滴落在手指之上，濕答答黏糊糊的。
他隱隱記得自己想要和奧利說些什麼，卻總是記不起來，於是兩個人就那樣沒心沒肺地繼續大笑著。
「羅南，我想聽你唱歌。」
這好像是奧利的最後一句話。
因為這句話說完，夢境就斷裂了，只剩下一團混沌，不是黑色也不是金色，而是一片無邊無盡的灰色，他試圖掙扎試圖打破，卻始終找不到出口，昏昏沉沉地陷入其中，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陷入窒息。
再然後，他就清醒了過來。
看著房間里大片大片的黑暗，這才想起來，今天準備參加葬禮，如遭電擊一般，意識到奧利已經不在的事實，卻只覺得一陣煎熬，五臟六腑都灼熱得難受，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一直到太陽升起。
夢境是模糊的割裂的，無法想起具體的故事，一直到現在，他又想起那個畫面——
他和奧利坐在窗台上吃雪糕，然後雪糕融化滴落。
那種濕答答黏糊糊的感覺，如此真實又如此清晰。
夢境里，一切都是那麼簡單也那麼純粹，身體很輕很輕，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想，仰起頭看向藍天，彷彿只要伸手就能夠觸碰到；但是，回到現實，地心引力的拉拽就讓身體自由落體地快速下墜。
彷彿整個身體都被碾碎一般。
胸口沉沉地發悶，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這讓羅南下意識地深呼吸一口氣，深深地用力地呼吸一大口，可是沒有能夠感覺到太多氧氣，只是越發覺得胸口沉悶，如同重鎚壓下來一般，一點一點聚集。
「羅南，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克里夫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羅南只覺得頭腦亂糟糟的，沒有時間細細分辨克里夫話語里隱藏的情緒。
抬起頭，羅南揉了揉胸口，「什麼意思？還能有什麼打算？開始準備巡演，公司安排的巡演已經進入最後階段了，我們還需要繼續登上舞台，不是嗎？」
克里夫追問了一句，「那鼓手的位置怎麼辦？」
對呀，鼓手的位置怎麼辦？缺少了奧利，一日國王就再也不完整了。
羅南微微愣住了——他還是沒有能夠轉過彎來，時而意識到奧利已經不在，但時而又沒有任何實感。
克里夫接著補充說道，「我的意思是，奧利才剛剛離開，我們轉身就選擇一個全新鼓手繼續出發巡演，這對奧利是不是不夠尊重？」
馬克西姆眉頭微蹙了起來，「然後呢？」
克里夫看向馬克西姆，表情難以琢磨。
馬克西姆不喜歡克里夫的沉默，彷彿又把問題拋了回來，「我不理解你的意思，尋找新鼓手是對奧利的不尊重，那麼你的建議是什麼？」
「推遲巡演？取消巡演？我們暫時休息一年還是兩年？等待奧利安息之後再尋找鼓手？還是說我們就乾脆不要鼓手了？但沒有鼓手還是樂隊嗎？表演怎麼繼續？樂隊還不如就地解散？等等，難道這就是你的意思嗎？」
馬克西姆的語氣也漸漸冒出火藥味，一番話越說越快、越說越激動，噼里啪啦地就朝著克里夫砸了過去。
「我沒有說過那句話，馬克西姆，你不要隨便抹黑我的意思。」
「如果我錯了，抱歉，我道歉，但你解釋一下你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拋出一個問題，然後什麼都不解釋？」
嗡嗡嗡。
你來我往的話語就迸發出了火藥味，馬克西姆和克里夫的情緒都比平時更加激動，稍稍一點點話語就已經碰撞起來，似乎理智的韁繩鬆散了許多，很難控制住局面，三兩句話就已經能夠感受到空氣的緊繃。
嗡嗡嗡。
羅南的腦袋裡也是一陣轟鳴。
如果是往常，羅南會冷靜下來控制局面；但今天，羅南卻只想落荒而逃，遠遠地逃離這些棘手的問題，不聞不問，彷彿只要捂住耳朵和眼睛，就能夠假裝問題不存在一般。
可是……他不能。
羅南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墓地，人群正在陸陸續續離開，但還有不少人逗留在原地，黑壓壓的一片讓加利福尼亞的陽光也黯然失色起來。
呼……
羅南長長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轉過頭來，馬克西姆和克里夫依舊在面紅耳赤地爭吵著，「安靜，安靜！」
僅僅兩句話，就已經用盡羅南身體里的大半力氣，但終究還是讓眼前兩個傢伙暫時閉嘴，安靜了下來。
「克里夫，這都是特拉斯坦在背後慫恿你說的，對吧？」
誰？
特拉斯坦-庫班？那個陰魂不散的前任經紀人嗎？為什麼此時此刻特拉斯坦的名字會出現在對話里？
馬克西姆無法理解，怒目圓瞪地看著克里夫看了過去。
克里夫有些慌張，但他還是快速鎮定下來，「你到底在胡說什麼？難道是奧利又和你亂說了什麼嗎？」
「如果是奧利的話，我們都沒有辦法求證了，對吧？」羅南低垂下視線，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這段時間的記憶，破碎而混亂，時間與空間都已經被打破，以至於羅南也是迷迷糊糊，但這並不代表羅南不記得不知道，其實，那些記憶全部都存在，只是被打亂被忽略了而已，就好像破碎的拼圖，碎片亂作一團，但並沒有消失。
人們普遍以為，一日國王的隊長是克里夫、一日國王的門面是馬克西姆、一日國王的靈感是羅南，只有奧利，憨厚而含羞的奧利，似乎沒有什麼存在感，即使「我的惡魔」贏得格萊美，他的存在也依舊沒有能夠得到更多重視。
但人們所不知道的是，一日國王的重心是奧利，正是因為奧利的存在，他們才不至於失去平衡陷入混亂。
一直到現在。
羅南低垂著眼瞼，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其實，特拉斯坦給我發送郵件了，向我描述了一番宏偉願景，說奧利離開了，我就沒有必要繼續呆在樂隊里了，我可以打開被束縛的翅膀單飛，擁有一片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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