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盡情歌唱

嗡嗡嗡。

嗡嗡嗡。

耳膜之上，依舊是一團嘈雜的聲響，那種感覺就好像將腦袋埋在水池裡唱歌一般，咕嘟咕嘟的聲音全然傳播不出去，但旋律與歌聲卻在腦海里悠悠回蕩，如同「小美人魚」里能夠動人心魄的歌聲一般。

宛若仙境，令人心馳神往。

「我不想英年早逝，還有那麼多事要做……」

唱著唱著，眼眶就濕潤起來，那些悲傷那些痛苦和那些茫然，剎那間全部洶湧而上，擊潰了羅南的防備。

奧利-洛夫，你這個大笨蛋，不是說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嗎？不是說不想英年早逝嗎？不是說不想為了鏡頭強顏歡笑嗎？那麼你就應該站起來繼續歌唱才對！那麼你就應該拔足狂奔繼續朝著夢想追逐才對！

你才是應該擺脫束縛擁抱自由然後證明我們三個都已經改變只有你依舊在堅持夢想的那個！

可是，你怎麼就踩下了剎車呢？

「羅南，我們組建一支樂隊怎麼樣？」

「哈，因為我喜歡聽你唱歌呀。」

「我聽羅南的，全部都聽羅南的。」

「羅南，你說，我們會不會有一天站在斯台普斯中心的演唱會舞台上，面對三萬名觀眾盡情高歌呢？」

「表演，真的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你不要笑，我真的相信音樂能夠改變人生改變世界，呀！羅南！我是認真的。」

那個相信音樂就是無限寶石的傻瓜，那個渴望站在世界頂級舞台上綻放光芒的夢想者，那個真心實意喜歡音樂也喜歡錶演卻從來不奢求更多的堂吉訶德，那個以實際行動守護夢想並且堅定不移站在樂隊後方的騎士——

就這樣離開了。

羅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卻依舊無法阻止滾燙的淚水盛滿眼眶，滿嘴苦澀，但笑容卻綻放了開來。

傲然盛開。

請放心，奧利，我沒有放棄也不會放棄，屬於我們的夢想，我會繼續追逐下去，背負著你的那份熱情和信念，繼續狂奔繼續戰鬥繼續前行，一直到時間的盡頭，然後到屬於我的時間也結束的時候，我們在世界的另一側重逢相遇，再一起共同演奏屬於我們的夢想。

悲傷和痛苦依舊在洶湧著，但肆意綻放的笑容卻透露出發自內心的熱忱，然後羅南就放聲大笑了起來——

就好像奧利一樣。

毫無保留地，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震耳欲聾、驚天動地的誇張笑容以堪比武器的水準直接炸裂。

依稀地，羅南彷彿能夠看到餐桌對面的奧利，和自己一樣，捧腹大笑，前仰后翻的姿態差一點就要摔到桌子下面，但雙手機敏地抓住餐桌邊緣穩住身體，愣神過後又笑得更加大聲起來，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然後，羅南就猛地站立起來，轉身大步大步地朝著大廳一角的鋼琴走去。

那台鋼琴，已經被遺忘塵封許久，雖然負責清掃的工作人員都會定期清理保養，但黑白琴鍵似乎還是沒有了生機，明明沒有灰塵卻依舊是灰撲撲的一片，彷彿所有光彩都暗淡下來一般。

羅南在鋼琴面前落座，有些陌生，因為真的太久太久沒有演奏了；但更多還是熟悉，嘴角的弧度不由就輕輕上揚起來，雙手自如地放在黑白琴鍵之上，卻沒有著急地立刻演奏。

指尖，輕盈地在琴鍵之間來回移動，稍稍隔著一些距離，細細地感受著琴鍵之上的光澤和氣流涌動，一個琴鍵一個音符就在腦海里無聲地潺潺流動著，即使是最基礎的音符，卻也如同天籟般清澈動人。

一個，再一個。

一直到重新了解每一個琴鍵之後，似乎感受到內心深處的琴弦被撥動，然後指尖就落在了琴鍵之上。

噔。

清亮而乾淨的琴鍵音，在耳邊響動。

他，聽到了。

羅南有些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真正聽到了，還是自己潛意識裡留下的烙印在暗示著自己聽到了，但這已經不再重要，因為腦海深處流淌的旋律順著指尖落下，然後演變成為琴鍵音，在耳膜之上叮咚作響。

幸福，就這樣悄然抽芽，如同度過嚴嚴寒冬之後，終於迫不及待鑽出堅硬的土壤，以嫩綠的芽尖捕捉著空氣里悄然的春天氣息一般，歡呼雀躍召喚著金色陽光的灑落，哪怕依舊白雪皚皚，世界也已經不同。

「你並不了解自己的內心，也找不到安放之地。」（注1）

旋律，流淌。

歌聲，綻放。

時隔四個月之後，羅南又再次開口唱歌了，源自靈魂深處的嗓音在輕輕扯動著，如此自然又如此流暢。

這並不是剛剛那首奧利創作的歌曲，而是一首全新的曲目，在腦海里凝聚成形，順著指尖流淌出來。

「我進入你成長的那所房子，那是你給我的機會。我看到你的哥哥在讀書，你的妹妹在安睡，我們還一起在網上欣賞滑稽的模仿秀。」

噔。

噔噔。

清澈明亮的琴鍵音，沒有任何修飾也不需要任何修飾，伴隨著情感的涌動，漸漸大聲有力起來的琴鍵音就能夠深深感受到噴薄而出的情緒，一點點哀傷一點點明亮，一點點唏噓一點點釋然，飄散在空氣中。

「不知你多麼渴望我能夠了解你埋葬的過往，不知你的雙手已經無力承擔那些重負……」

然後，輕輕地、淺淺地，就這樣哼唱著。

「不知我在心底記錄了多少言語卻始終不曾對你說出來……」

微微揚起的高音卻沒有任何釋放與炸裂，只是如同風箏漂浮在雲朵之上一般，試圖敞開雙臂擁抱太陽，卻在溫柔的轉折與綻放之中流露出一絲心碎，沒有崩潰也沒有嘶吼，只是輕輕地流轉涌動著。

再然後，重新輕輕地落下。

「如果我知道怎麼擁抱你，我會的。」

輕輕地，羅南閉上眼睛，隱藏著眼底深處的洶湧澎湃，眼眶裡的溫熱還沒有來得及釋放就已經被阻攔下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然後順著指尖的翩翩起舞，化作一個個音符，將所有傷口全部展示出來。

視覺、嗅覺、觸覺、味覺，此時此刻全部都被關閉，只有聽覺打開，潺潺流淌、娓娓道來的黑白鍵音，彷彿能夠聽到靈魂一點點分崩離析又一點點聚沙成塔的瑣碎聲響，全部的全部都化作指尖的力量，注入音符。

旋律，插上翅膀，在滿地金色陽光和室外狂風大作之中肆意翱翔，世界，一片絢爛。

注1：如果我知道怎麼擁抱你（If-I-Knew-How-To-Hold-You——Andrew-B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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