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為什麼
粟融珵兄妹倆就是在這個時候來敲門的。
「融珵和融星來了。」尚清梅提醒他。
「爸。」粟融珵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也是這一聲,把粟振從起伏的情緒里拉了回來,讓他意識到,他還是這個家的家長。
「進來。」他的思緒明晰起來。
「爸,您找我?」粟融星進門的時候頂著粟振審視的眼神。
「找你們!融歸呢?」冷靜下來的粟振又是從前那個他了,眉目間帶了威懾力。
粟融珵要說話,被粟融星搶了先,「第一時間找他女朋友去了唄!」帶著濃濃酸意。
粟振臉色頓時就變了,「你有什麼資格冒酸氣?你又是什麼身份站在這裡說話?你姓粟,他也姓粟,他是你兄長!」
「不是親生的!」粟融星帶著泣聲吼出這句話。
「那也不行!荒唐!需要你們來演這出好戲?訂婚?取消?明天我怎麼面對大眾?我的臉往哪擱?」竟然不知道幾個小的安排了這樣一出。
粟融星揚著下巴,滿臉的倔強,「你現在還有臉嗎?」
「你……」啪的一聲,粟振一巴掌抽在粟融星臉上。
這是粟振第一次動手打女兒。
他現在的確沒臉,一輩子的臉面都被踩在腳下了!他將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粟融星何曾在粟振這裡受過委屈?又是在粟振面前任性慣了的性子,悲憤交加,抓起桌上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書頁好,相框也好,一股腦地邊哭邊往粟振身上砸,有些還砸到尚清梅身上。
砸完,扭頭就跑了出去,尚清梅在粟融星面前向來不硬氣,只能被白砸,粟振氣得麵皮青紫,卻也無可奈何,指著門外,氣得手指發抖,「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我慣你們慣出來的毛病!連老子都敢打!」
粟融珵沒說話。
「說!誰出的這個丟人的餿主意!」粟振對長子吼道,「多危險知道嗎?殺人犯!搞不好就要丟命!是你的命不值錢?還是你妹的命不值錢?」
尚清梅眼皮微微一動,還有她兒子的命呢,這時候提都不提?她自己苛待兒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想的。」粟融珵毫不猶豫地道。
「放屁!」粟振馬上拆穿了他,家裡這一群小崽子,從小到大每回闖禍,長子都會挺胸而出,一力承擔,但這回這事兒絕不是他的傑作。
粟融珵也就不瞞他了,實言相告,「沒有辦法,融星都快被逼瘋了。樊越死後,您被帶走,就開始有人暗地裡瘋狂騷擾融星,說什麼喜歡融星多少多少年了,有多喜歡她多關注她,這也罷了,這個人完全就是個變態!融星每天做了什麼他都清清楚楚,有時候還發一些不堪入目的話,跟猥褻的意思也差不多了,還給融星送花,卡片上那些話也看不下去,融星覺得自己每天都在被人二十四小時……」他其實是想說視奸的,但這個詞不忍用在妹妹身上,便略了過去,「有一回融星去見崔培,還收到他的威脅簡訊,問她是不是想讓崔培再死一次,然後,融星就收到一份禮物,打開一看,是個染著血的手指頭,都不知道是誰的手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躲在暗處,而且應該還是個IT高手,一時半會沒能查到他的IP,消息也不是用手機發出來的,但融星已經受不了了,覺得二十四小時被一個變態時刻盯著,要崩潰了。我們初步推測,這個人沒準就與樊越的死有關,而且那人字裡行間表露的信息就是,要跟融星喜歡的人爭奪她,不惜一切代價,然後……大家就琢磨了個引蛇出洞的法子,一時也找不到既可靠又能配合融星演戲的人了,只有融歸是最穩妥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融星真的……」
粟融珵抿了抿嘴,不說了。
粟振仍是氣惱,他也沒想到,自己資助長大的孩子會走入這樣的極端,更氣的是這倆孩子不知輕重,玩這樣的遊戲!
「要你們想法子?不會把這事交給警察?你們把自己當什麼了?」而且還故意瞞著他!
反正事兒已經做了,人也抓了,粟融珵乾脆閉嘴不說了。交給警察?這個計劃讓警察知道,警察肯定不會讓他們幹了。至於把自己當什麼人?他不得不呵呵,家裡那倆人的職業,論膽量論好奇心論調查能力,也不比警察差多少……
粟振被他的樣子氣得更加頭疼,「你們就沒想過會有失敗的可能?就沒想過萬一死在我前面,我以後到地下怎麼跟你們媽交代?你媽臨終前還拉著我的手,讓我不要虧了你們!」
這是尚清梅今晚不知第幾次聽到粟振提起前妻了……
她牙幫子已經咬了又咬!
「想過。」粟融珵坦然承認,「但我們防範工作做得很足,應該不會出生命危險,再者就是可能這個人不會上當,那也沒關係,還是當宴會是慶祝您歸來唄,只不過得另想法子引他出來了。」至於下去見媽的事,就別提了吧,多少年您都沒想起媽了。當然,這話他不敢說,至少這個時候不敢。
粟振最後頭痛得要他滾了,他便麻利地滾了。
粟融星一口氣跑出了家門,駕著車胡亂在夜裡闖蕩,等她意識到道路越來越窄,車越來越難開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車開到了羊肉疙瘩衚衕。
她沒心情狹窄的衚衕里考驗自己的駕車技術,將車停在路邊,往裡走。
院門是鎖著的。
她站在院門口,沒有勇氣敲門。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她於是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忽然想起媽媽初初去世的那些個日子,她也常常這麼坐在家裡的台階上,好像這麼等著,媽媽就會像從前一樣歸來,然後溫柔地數落她坐髒了白裙子。
安靜的衚衕里遠遠響起了腳步聲,路燈將來人的身影拉得老長,拖在地上。
她起身朝他奔去,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停住腳步,彼時,路燈照在他臉上,如籠一層寒霜。她的眼淚莫名其妙洶湧奔騰,嘩嘩而下。
「為什麼?為什麼?」她想問他,為什麼不可以是她陪他一直走下去,可到了口中,卻反反覆復只有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