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德魯納酒店
夕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一切籠罩在暖黃色之中,傍晚的風吹動著四野的青草,搖曳著無人欣賞的身姿。
在土路的一頭,張滿月拉著一輛馬車迎著夕陽的衰頹緩緩地走來,白色的紗巾包裹著她的頭,只露出半張布滿頹色的臉,她的腰間掛著一把長劍,隨著身形搖搖晃晃,在馬車上是一個一人多長的木盒。
一陣風突然吹來,將紗巾拂走,張滿月抬頭,痴痴地看著紗巾黃天下飛走的方向。
紗巾飄落在一株半死的樹榦上,應緣站在樹邊,對著樹榦一抓,將紗巾抓在了手中,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跟上張滿月的步伐。
晚間,張滿月坐在路邊一處歇腳的茶棚。
「怎麼這時間才來哦,方圓百里除了這,連喝口水的地方都沒有了,是武周國的人?感覺不像是契丹人。」倒茶的麻姑絮絮叨叨地道,「哎呦,看你身上佩刀,是遊俠嗎?」
張滿月端起酒,呡了一口,而後不滿地重重摔在桌子上:「酒那麼難喝,話卻這麼多。」
而後拿起酒壺,走到馬車邊,將壺中的酒倒在木盒之上,酒嘩嘩地灑在木板之上,濺出白色的水花。
「是誰死了嗎?」麻姑跟在張滿月的身後,多嘴地問,「不然是殺了什麼人嗎?」
「如此惡劣的天氣還會在此出現的人,就只有兩種,要麼是去殺誰的人,要麼就是去死的人。」
「頂著你那三寸不爛之舌,活了還挺久的啊!」張滿月斜視著麻姑,沒好氣地道,心情更加煩躁起來,「讓你餘生能好好度日,要我把你舌頭給割下來嗎?」
「哎呦,這老太婆的舌頭,就算嘗不出酒中滋味,但什麼東西有用還是清楚的很的,看你好像四處流連徘徊了挺久啊!在找什麼嗎?」麻姑問道。
「在找客棧,傳說由那間客棧可以進入一片永恆的樂土,沒有戰爭,沒有算計,沒有淚水,生者歡樂,亡者安息。」張滿月道。
「原來你是在尋找崑崙啊!」麻姑背著雙手道。
「你知道那個地方!」張滿月驚訝地看著麻姑。
麻姑卻看向那馬車上的木盒,目光深邃,透著讓人難以尋味的光芒:「死了很多人啊!」
「少廢話,這不關你的事,告訴我崑崙怎麼去。」張滿月唰地一下抽出了劍,架在麻姑的脖子上。
「叫滿月啊!」麻姑淡定從容,好像架在脖子上的不是劍,而是小孩子玩樂的樹枝,目光落在了劍上鐫刻的兩個楷體漢字上,滿月,「帶著滿滿怨念的月亮。」
「快說,都是我所殺的人,我來負責。」張滿月直直地盯著麻姑。
「明明自己都無法承擔,還在這自大地以為自己能為誰的人生負責嗎?」麻姑譏諷道。
「我說了你再說廢話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快告訴我怎麼去,只要能找到讓亡靈也能安息的地方,就算即刻將我殺了也可以。」張滿月將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沒有一絲的猶豫之情。
「真是可憐啊!以為能用自己的性命贖罪的虛妄希望。」麻姑嘆道。
「如今可以放棄的就只有這條命了。」張滿月語氣悲愴地道。
「崑崙,就在這裡,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進去,也不是付出生命便能進去。」一道身影自月光下飄然走來,不惹塵埃,宛如九天的仙神臨世,他的手上還拿著張滿月的紗巾。
應緣將紗巾丟到了張滿月的手中,張滿月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紗巾,看著茫茫的四下,這裡就是崑崙嗎?
「神。」麻姑嚮應緣低了低頭道。
「既傲慢又愚蠢,深陷自身憐憫中的可憐人啊!既然你自己找到了贖罪的地方,那麼就在這裡贖罪吧。」應緣看著張滿月道。
一株枯樹自荒蕪的大地之上生長了出來,隨後在漫天的風沙之中,一個客棧憑空而現,矗立在張滿月的身前。
千年之後,張滿月和具燦星依偎在一起,貪戀著分別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夜色籠罩著德魯納酒店,一道身影飄然走入其中,在所有人的視而不見下,走到了屬於張滿月的那株月靈樹前。
張滿月的月靈樹已經綻放滿了瑰麗的花朵,只是他的絳樹還不知道何時才能綻放,許今月曾經希冀過絳樹開出五顏六色的花朵,也不知道這個願望會不會實現。
房間中,張滿月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站了一起,具燦星猝不及防,嚇了一跳。
「怎麼了?又來客人了嗎?」
「不是,是他回來了。」張滿月的目光看向一個方向,像是穿透了層層牆壁,落在月靈樹前的那道身影上。
「他?他是誰?」具燦星疑惑地問。
「神。」張滿月沉重地吐出一個字,即使這麼多年的時間過去了,這個字還是有如千鈞重擔一般壓在她的心間。
張滿月和具燦星來到月靈樹所在的院子,只見一道身影立在樹前,他分明站得那麼近,但是又好像隔著萬里之遙,猶如九天的星辰一般,看得見摸不著。
「張滿月,好久不見。」應緣道,天空開始飄散下潔白晶瑩的雪花。
張滿月看著雪花紛紛揚揚,目中似乎有璀璨的星光在閃爍,抬手接住了幾片雪花,感受著雪花觸手間的冰涼,好真實的感覺,不知道多久沒有過了。
「好久不見。」良久,張滿月看嚮應緣道。
「我來送你去崑崙了。」應緣道。
一條布滿鮮花的長路出現在院中,在路的盡頭,依稀可見一個村落的樣子。
原來這就是崑崙。
張滿月和具燦星依依惜別,最終踏上了前往崑崙的路。
在朦朧的光陰之中,張滿月似乎變成了千年前的樣子,穿著一身樸素的布衣,面上裹著紗巾,腰間掛著長劍,牽著馬車,載著那滿車的亡靈緩緩走入了崑崙。
張滿月眼中布滿晶瑩的淚光,最後回頭看了具燦星一眼,揮了揮手,帶著無盡的思念,漸漸消失在斑駁的時光之中。
「崑崙,那是一個什麼地方?」具燦星看嚮應緣問道。
「是一片樂土,只有放得下的人才能去的地方。」應緣道。
「我有機會去崑崙嗎?」具燦星帶著希冀的目光問。
「有的,不過先作為人好好地活著吧,我想張滿月可不希望這麼快在崑崙見到你。」應緣走到具燦星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隨後整個德魯納酒店像是塵封在地下千年的色彩遇上空氣,褪色般地消失。
在街口轉角的地方,一家名為崑崙的酒吧亮起了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