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中

雨勢兇猛，夾帶滾雷。

珍珠大小的雨滴連珠串線的灑落下來，教學樓的走廊已經被雨水打濕，平日里熱鬧喧囂的晚自習課間，今晚罕見的只有零星人影走過，且個個都是裹緊身上的衣服，腳下步伐飛快。

整棟樓燈火輝煌，人影幢幢，可卻因為這大雨，有些怪異的沉寂。

「唉。」

韓旭再次看向窗外，深深嘆氣。

他眉頭緊鎖，目光遠眺，不知道情況的同學還以為他是在為高考發愁，但江南知道他其實是在為怎麼去網吧而憂慮。

瓢潑大雨，宿舍樓外的小泥路，可是沒那麼好走。

講台上的周老師，如今坐在桌前批改試卷，經過兩節課不停的講題兼回答學生的提問，已是中年的他也有些疲累，囑咐學生們把自己剛講的題溫習一遍后，便只等放學鈴聲響起回家休息。

班裡偶然有些小動作，周老師也不過是眼神警告，不再那麼嚴肅。

「唉。」

韓旭趴在桌上，生無可戀。

他咬著筆桿，手指輕輕戳江南，「你說外邊的雨這麼大，待會兒咱們該怎麼走呀？我頭都愁大了真的。」

江南回過頭看班裡的表，只見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四十三分，距離第三節晚自習放學，也不過剩七分鐘。

原本江南也以為這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可他怎麼都沒想到這下了兩節課的雨，還沒停。

「等吧，反正待會兒還要回宿舍，不等熄燈老師檢查完，你敢走？」

說罷。

江南挺起胸膛，兩臂后伸，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兩節課沒活動的身體發出咯嘣咯嘣的脆響，筋絡伸展開的舒爽讓江南舒服的眯起眼睛，低聲哼了出來。

「嗯……」

旁邊的女同桌聽到低哼，臉頰微紅。

後邊的韓旭還是一臉愁容，他沒別的愛好，就喜歡打個遊戲，如今五黑約好了，癮也勾起來了，要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導致計劃流產，韓旭感覺今晚會鬱悶到失眠……

最起碼也要鬱悶到十二點以後才能睡著。

「誒。」

「雨這麼大，晚上還去嗎？」

不知何時，韓慶豪也就是被韓旭稱為60的男生，悄悄從班級後邊的空隙處摸了過來，他身高約莫一六五，髮型像頂著塊瓜皮，兩邊的臉蛋略有些嬰兒肥，紅嘟嘟的，就是眼睛不大，讓他失去了成為正太的資格。

韓旭冷不丁被人拉衣角嚇一跳，沒好氣道：「肯定去啊，你晚上在宿舍等通知就行了。」

60沒馬上走，拉了拉韓旭衣角，朝窗外努嘴，「這雨怎麼去？」

韓旭無奈道：「等雨停吧，反正離熄燈還早。」

60點點頭，「那行，我回去了，等會兒放學一起走啊，你不要忘記叫我，上次你就忘了。」

「我上次是因為檢查老師來了，來不及，這次你就放心吧。」

「行。」

準備原路返回的韓慶豪不經意瞄了眼講台，頓時身子一僵。

不知何時周老師看了過來，此時正巧與60四目相對，看了眼時間，周老師也懶得多說，「韓慶豪，你離開自己座位幹什麼？去後邊站著。」

「哦……」

韓慶豪縮縮脖子，乖巧走到牆邊。

離下課只有幾分鐘了，站一會兒就是真的站一會兒，正好坐的也有些筋骨痒痒，就當鍛煉身體了。

周老師搖了搖頭，繼續批改試卷，對這種學生他沒有辦法，根基失去的太多，高考臨近想要提升成績已經是做夢，更何況學生自己也不願努力去補習，這種情況老師付出的再多也是徒勞。

時間流逝。

「叮！」

「鈴鈴鈴！」

「嘩！」

樓道旁的老舊鐵鈴發出清脆響聲，整棟教學樓陡然像變個世界，學生們放學的喧囂傳遍校園。

五層的教學樓，每層都有七個班級，學生們摩肩接踵從教室門口魚貫而出，人聲鼎沸，上了三節晚自習的學生早已疲累，不多時，兩個還算寬闊的下樓通道便變得冷冷清清，只餘數道身影。

班裡。

韓旭收拾好，問江南道：「你今天還去檢查不？」

江南點點頭，無奈道：「沒聽老師說今天不檢查，應該要去。」

說話間。

第二節被周老師叫到講台講題的齊英嵐，走了過來，她眸子眨動，問江南道：「收拾好了嗎？收拾好就過去，要到集合時間了。」

江南拿著紙筆，「走吧。」

韓旭見怪不怪，他和60跟在江南和齊英嵐身旁，一起下了樓。

雨幕垂落，樓前低些的地方已經有了積水，韓旭對兩人擺擺手，道：「那我先回去了。」

江南說道：「好，你倆路上慢點別滑倒了。」

韓旭此時已經撐開傘，和60一起走進雨中，聽到江南的話，他沒回頭，只是朝後豎了個中指。

樓前腳印重重，每天的這時，是江南與齊英嵐的『獨處時刻『。

學校高一時從各班選拔學生會成員，江南和齊英嵐與班裡另一位原是五班的副班長，都是高一進的學生會，只不過江南和齊英嵐是紀委部的成員，那位副班長是文藝部的成員。

在學生協助老師維持校園紀律的第三高級中學，學生會紀委部的成員，大多都人緣很好。

慢慢，又有幾名男女從樓上下來。

「人都齊了吧？」

「齊了。」

作為高三帶隊的齊英嵐，點人問道。

一行十人撐著雨傘，拿著手電筒，腳步略快朝操場走去，抓操場上熄燈前後作風不端的小情侶，就是江南眼下的主要工作。

不過今晚雨大，不說小情侶有沒有心情，就是帶隊檢查的學生也沒檢查的心思，所以眾人匆匆繞著操場走了一圈，就算了事。

江南和齊英嵐從高一就一個班，組內別的成員又是其他班的，齊英嵐自然是與江南一起回去。

男女宿舍樓相挨著。

就要分開時，江南借著宿舍樓照下的光亮，不經意看到了齊英嵐此時的樣子。

她簡單的綁著馬尾，兩邊青絲垂落，被雨水濺起的水漬打濕，貼在白皙臉頰上，順著看去，脖子修長，面容姣好，一抹橘黃燈光從雨幕中打來，朦朦朧朧，還似有淡淡清香傳來。

這一刻。

江南突然很想吻她。

但他最終笑道：「明天見。」

齊英嵐微微一笑，「嗯，明天見。」

到底是保持了禮貌。

江南拍了下額頭，轉身走進男生宿舍樓。

熄燈時間是十點四十，等江南洗漱後走回宿舍，熄燈鈴剛好打響，盞盞燈光唰的一聲就齊齊熄滅。

執勤老師和學生檢查宿舍是十一點。

十一點二十分鐘，江南對今天執勤的學生會朋友打了個招呼，一行五個人先後以上廁所的樣子離開宿舍樓，而後熟悉的找到牆上的縫隙，翻出學校的高牆。

雨水嘩嘩打在幾個人身上，但仍澆不滅幾個少年心中的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