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勸她

第227章 勸她

明謹手掌摸了一把桔梗,緩緩放進去,在它輕微的灼燒聲中。

「年幼不懂事,如今想起來,當年驚鴻一瞥祖父的遺體,他的面上留有血蔭,壽衣衣領略高,掩了脖頸。」

「當年,他親自掐死了你的祖父,我就坐在身邊,生生看著那老頭沒了氣兒。這是我提的條件,他答應了。」

斐無道說出這種駭人聽聞之事,發現明謹竟毫無波瀾。

也對,那老頭的死,如何死,於現在的她的確不算什麼了。

只是讓她進一步了解了她的父親。

原來,她如今所受的煉獄,他也許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經受了。

煉獄中成魔。

「是否他原本的毒症確實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是,不過有人可以救他,只是他放棄了。」

「書白衣?」

「是那老頭,畢竟謝家還沒那麼大的臉面,一連讓王族的庇護者為了你父女耗盡功力。」

明謹笑了笑,「可他依舊為我求了白衣劍雪樓兩次,一次可能是老前輩憐憫之心,兩次,就只能是交易,那交易,是否是他不能造反?」

「是。」

斐無道並非是能跟謝遠完全交心之人,他的事,謝遠並不完全知曉,反之後者之事,他亦然。

但可以調查,可以揣測。

「揣測多年,如今昭國這些年來的恩怨也算分明了,褚氏,謝,白衣劍雪樓,還有那個老東西,其實四方互相牽制,人人都有把柄,人人都有堅持,但都曾壞了規矩,犯了過錯,於是就亂了,死傷無數。」

昭國建立那會,褚為君,謝為臣,白衣劍雪樓為鎮守庇護者。

褚的規矩是不該猜忌,戕害謝氏。

謝氏的規矩是不能悖君,僭越王權。

白衣劍雪樓的規矩是不能干政,若非君王差遣,雷打不動。

可他們都違背了。

違背的結果是什麼?

「景帝在剷除蕭氏等肱骨爵族后,謀害了遠在邊疆的謝氏之人,一併斬斷嫡脈所有根基,徒留謝枳女子與一雙少幼。而後,登基為帝的褚崢辱害了謝枳,威逼謝氏,才有後來謝青之事...」

「謝氏的規矩是不能悖君,可謝青瘋了魔,要覆絕王族,不顧昭國百姓,卻成了謝氏數十年最大的災難。」

這些都是明謹知道的,如今得到了確認,「那白衣劍雪樓呢?跟琴白衣前輩有關?」

「是,她當年也曾渡海而出,與我師傅相熟...乃至相戀,后我師傅歸來,與謝家與朝廷對立,拔刀一戰,按理說,那一戰,白衣劍雪樓是該出手的,可最終白衣劍雪樓沒有。」

明謹順著他的話說下去,「琴白衣違背了規矩,所以自受禁制,封了記憶?這才有如今時而失憶不知前塵往事的琴白衣。」

「不止,他們當年有過孩子。」

明謹錯愕,她下意識想到謝明容剛剛沒掉的孩子,神色有些恍惚,眼裡若有流光,但很快低頭,將目光融入火星之中。

反而是斐無道眼裡有難得分明的觴。

「當年,那一戰,師傅才知道她有了孩子,他很痛苦,但不能放下蝶戀花之仇恨,卻又不能讓心愛之人一人承擔彼此立場對立之痛,於是跪求書白衣以封記憶掩蓋此事,為了讓她沒有被褚崢追責的後患,他把孩子也帶走了,交託給了自己當年好友。」

明謹深深記得那個活在別人描述里的簡無涯,那個英武豪邁卻不肯對她舉起屠刀的男子。

也是最終與她母親一同戰死的人。

「那,他們的孩子呢?」

「後來我去找過。」斐無道眼中漸有了淚光。

「那戶人家早在當年一戰之後,為人滅口,無人生還,當時我想著,若是還有嬰兒屍首,反而還有希望,畢竟可能是對方故作遮掩,但沒有,殺完,燒盡,一個不留,也對,本該斬草除根的,就好比我這個人,若非沒有緊要的關聯,也不可能逃生。」

明謹攥緊袖子,卻冷靜問:「是我謝家?」

「不是。」斐無道面無表情道,「我想不是那老東西,就是與老東西聯手的人物,深知我師傅跟蝶戀花之人的人脈,當年,你謝家尚是對方算計之下的提線木偶,哪裡能到這一層。」

明謹也沒鬆口氣,反而沉重無比,「白衣劍雪樓還不知道?」

「琴白衣早已忘記過去,書白衣為了確保她跟師傅的事被查出來,牽連到他,也無法探查,免得被褚崢手底下的爪牙聞到氣味追過去,所以亦不知,更別提那個小丫頭。」

這樣的事,他們其實也不能說不知道更好。

蝶戀花跟白衣劍雪樓的孩子啊。

彷彿天然站在對立面的禁忌之子。

卻是已經死了。

「所以,你跟徐秋白的合作,是為了從中找情報去調查此事?」

簡無涯於斐無道是信仰般的人物,就為了這個孩子的死,他也不吝化為惡鬼追究到底。

所以連徐秋白都能合作。

「你果然還是知道了。」斐無道沉默片刻,跪了下來。

「謝明黛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一向磊落,手段再狠,他也沒什麼不敢承認的,唯獨這件事,這個意外...也不知道算不算意外,他似乎無法坦蕩。

「與你無關。」明謹看向前方,「大概她也不喜歡我說這與我有關。」

這裡多了兩個牌位,其中一個就是謝明黛。

「用謝青之事來牽制謝家,而簡無涯跟琴白衣的往事又讓白衣劍雪樓忌諱,不能插手其中,如此,他才得以在謝家跟白衣劍雪樓並立的情況下在昭國朝堂如魚得水。不過這些年,你父親羽翼已成,開始與之抗衡....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們明明有密信在手,卻以前不肯用,非要到如今才出手。」

明謹若有所思,「大概是因為怕魚死網破,那密信就像是殺手鐧,若是一擊必中,那必死的魚也一定會撲騰,把一切揭破——所以,其實那人應該也是有致命的弱點的,也怕被白衣劍雪樓清算,所以他才利用我來削弱書白衣的武功,而他也急於突破,這個把柄一定十分致命。」

「但我父親並未提過,所以你今夜來找我,是想讓我查下去?」

明謹看著斐無道。

後者剛剛一跪,現在卻是憊懶無姿態坐在呈亮的木板上。

「那人不好對付,別看把他重創了,可對方能從一無所有設計牽制謝家,白衣劍雪樓,再滅我蝶戀花,並在多疑的褚崢手下活下來,如今在我們圍殺下再翻盤也不是沒可能。你看,現在蹦躂的依舊是他的棋子,你見過他露面沒?」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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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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