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屠殺

第248章 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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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謹所言震動的不只是朝堂之人,還有仲帝跟褚律兩人,顯然,這個秘密他們誰也不知道。

而恰恰是剛剛,他們彼此殘害對方,都想取對方性命。

轉頭,原來他們是被戲弄的玩偶?

雙生子,哈哈,好一個雙生子。

徐秋白想反駁明謹,但又知道她素來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秘密的存在意義,就在於它被揭露之後...

那種震撼,那種崩潰,那種讓一切沉穩局面幡然巨變的影響力。

鬼魅者,擅長玩弄心術,掌握秘密以折磨世人。

蘇太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他聽了明謹的話,對受害者兄弟置之不理,卻是盯著明謹。

他應該不喜歡另一個玩弄過的受害者如此姿態。

「你覺得,我是因為這些,才做這些事的么?」蘇太宰幽幽反問明謹。

明謹:「應該不是,你只是想報復,因為你得不到。」

得不到。

三個字絕對是這人世間最大的魔障。

多少人為它強求,又因為強求而沉淪一生。

「得不到!」蘇太宰面目陰鬱了幾分,痴痴笑了,「這句話說得好,你知不知道她也對我說過。」

誰?

明謹這次沒能猜出,但左不過兩個人。

謝枳,還有第二弗念。

「不用猜是,是謝枳,你像她,所以才讓褚崢動了心思,說來也是可笑,當年...我在青樓遇見了弗念,後來又一樣在青樓遇見了秘密調查世家謀反案的褚崢跟謝枳。」

「王族,世家,武道魁首,還有我,娼妓之子。」

「好像命中注定我們相識...結伴為友,一同調查世家謀反案,一同為了昭國的安危而努力,參戰邊疆,征伐四野,我見到了廣闊的天地,領略到了權勢的力量,但其實我對這些沒什麼興趣。」

蘇太宰站在偌大的廣場中,他的聲音空曠,悠遠。

「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想得到它們的么?」

明謹皺眉,看著他的身體在自己劍下不斷淌血,她本可以直接殺他,但她又莫名在意當年,在意讓這麼多人慘死,讓她此生陷入煉獄的最根本緣由。

這世上,只有蘇太宰最知道它的來龍去脈。

「從弗念愛上了謝枳開始,從我看到一個仙為了她屢屢違背門規,為她流連凡塵開始。」

斐無道想起了什麼,皺眉道:「蝶戀花自古以來都有不與朝廷牽扯的規矩,尤其是謝褚兩家。」

蘇太宰笑,「沒錯,他愛上謝枳的消息被蝶戀花知道了,派人下山來找他,將他帶了回去,勒令他放棄,可他不肯,因為不肯,又不想忤逆門規,於是,他也像你的母親一樣,自損經脈...對了,他也是天人之體。」

這番話對明謹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她握緊九天的手腕鮮血越發淋漓,雙目清冷如月,彷彿想到了那些慘烈的過去。

她童年的所有痛苦,幾乎都跟父母之間不得所有人允許的情愛有關。

可她偏偏是他們結合后唯一留下的痕迹。

其餘的,全都煙消雲散。

「我看著他經脈重創,看著他進了寒潭受罰,我求他,求他放棄謝枳,他本可以成仙的,做一個天人不好嗎?」

「他說,他心甘情願。」

「後來,我又看著他拖著傷體去見了謝枳...謝枳,那個女人,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竟還拒絕了他,讓他回蝶戀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嵌了。」

「多無情的女人啊。」

「可好在也因為她的態度,弗念不願強求,如她所願回了蝶戀花,至此閉關。」

本來,故事到這裡就應該結束的。

如果只是這樣結束了就好了。

斐無道氣血起伏,冷然質問:「後面發生了什麼?」

「後面?後面其實你們都知道,謝枳知道褚崢她有覬覦之心,也多疑善變,既忌憚謝家權力,不想讓謝家女入主中宮成為最強的外戚,又想得到她,為了確保謝家安危,也遠離都城之人的算計,她離開了都城,但她沒想到褚崢會那麼狠,直接派人將她在半道擄走,關進了陵墓之中。」

蘇太宰在笑,笑著對明謹說:「你們謝家人,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恐怕一輩子也想不到連皇后之位都看不上的謝家女,也是謝家歷史上最優秀的女郎,謝枳竟被褚崢活生生關在陵墓之中姦汙了。」

看台上,謝明容臉色分外難看,宗室躁動,褚蘭艾神色慘淡。

「她想自殺,但被鎖鏈鎖住了,又被下了葯,連動的力氣都沒有,褚崢以謝家人的性命威脅她不許自殺,她就那樣如同活死人一樣被囚在地牢里整整一年。」

「那段時間,恐怕很多人都記得褚崢經常往陵墓跑,言官還進諫過,讓他不要對人死墓葬之事太過在意。」

「他們哪裡知道這位褚氏歷史上數得上成就的英武大帝竟強逼著女子行苟且之事,後來謝枳懷孕了,褚崢特別高興,但謝枳對他說,這個孩子有謝家血脈,以後會成為褚氏最大的隱患,如果他想保留自己的王權,就不應當讓他生下來,謝枳自然了解褚崢,褚崢果然猶豫了...你們看,這就是堂堂帝王。」

「所謂痴情,最終也敵不過王權。」

「可褚崢還沒下決定,意外來了——謝青終於找到了謝枳的痕迹,查到了陵墓這邊,然後,他又找到了弗念。」

斐無道刀鋒落在他脖子上,森冷道:「然後呢?」

「弗念找到了陵墓,但褚崢已有所察覺,設下了天羅地網,當時,弗念傷勢未愈,根基受損,幾乎是血戰殺進陵墓的,卻在最後見到了大著肚子被利刃抵著咽喉的謝枳,褚崢逼迫弗念喝下當時無葯可解的劇毒。」

琴白衣看向那邊的第二弗念屍體,難掩悲憫道:「軟蔚之毒,服下它的人,軀體栩栩如生,但便是上善若水境界的人也會隕命。」

那必是十分艱險的局面。

強如第二弗念別無選擇。

因為蘇太宰雙目含淚說:「他本可以強殺救人,但謝枳見他闖入陵墓,擔憂他的安危,驚動了胎氣,他沒辦法帶她走,又因為她情況危急,他逼著褚崢立下重誓要救她,並放她自由,這才將軟蔚之毒一口服下。」

明謹眉目幽深,問蘇太宰:「那謝枳是怎麼死的?」

「難產,好不容易快生下孩子的時候,她推開了產婆,搶了利刃,一劍刺穿了自己的肚子,帶著孩子當場死去,她很聰明,她若是活下來,褚崢會永遠多疑,但如果她死了,褚崢就會永遠陷入痛苦的魔障,也會心懷愧疚。」

蘇太宰輕描淡寫,眾人卻似聞到了撲面而來的血腥氣。

那種狠絕跟絕望。

「因為這個緣故,褚崢後來性情大變,在要不要對付謝家中搖擺,但謝宗此人狡猾,竟把你帶到了他的跟前。」

「你太像年幼時的謝枳了,聰明,冷靜,也高傲,讓褚崢幾乎以為謝枳又回來了。」

「可笑的是,因為這種妄想,他竟還想把你跟他的孫子湊一對,好像這樣一來就能彌補他的卑劣跟愧疚。」

蘇太宰嘲諷意味頗濃,對褚崢這位被民間歌功頌德的帝王厭惡至極。

斷掌的褚律神色變換,但最終沒有說什麼,因為當年的他見過自己的爺爺年老后性情乖張,時而喃喃自語,總是看著小明謹出神...

「可笑么?也不算可笑,人的慾望無窮,得不到了,就變成了偏執,就好像你一樣。」

「蘇吾君,我覺得你也很可笑。」

蘇太宰臉上的情緒一下子就收斂了,沉沉看著明謹。

明謹對視著他,冷笑道:「你今日話這麼多,將前塵往事一概說出,一來希望國家內亂,二來,希望謝氏跟褚氏廝殺。」

「都快死了都這般算計,該是對第二弗念忠貞不二,可你在當年就如此無辜?」

「有些事,我不必說,你我心知肚明。」

事到如今,謝明謹竟是這裡心性最沉穩的人,她絲毫不為蘇太宰這些娓娓道來的往事而動容,但她又縱容了他告知往事,只因為她想知道。

既知道了。

噗嗤,王九將九天穿透了蘇太宰的身體,將斬殺他時,蘇太宰忽然雙手抓住了九天,狀似瘋癲笑道:「謝明謹,你如今再無動於衷都是枉然。」

「你覺得自己無辜?」

「你不知道,就算是謝枳,謝遠,謝明黛,所有人,其實也不過是被你們第二氏族的血脈所累!」

謝明謹手腕一頓,蘇太宰握著九天的雙手鮮血淋漓,抵抗著刀刃的撕裂,說了彷彿能刺入明謹靈魂深處的話。

「謝家,褚氏,乃至白衣劍雪樓,你生來要與他們為敵,你以為這世間還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以為謝遠那般厲害的人,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為你謀一個生機?」

「我死亦如何,將來,你必要與整個昭國為敵!」

「我在地獄里等著你。」

然後他鬆開手,明謹拔出了劍,放他一馬?

不,在蘇太宰竄出去的剎那,她舉起劍,劍氣飄遠,從後面直接腰斬。

撲向那煙花箱子的蘇太宰落地,距離那箱子也不過幾步遠,他拖著半個軀體,在垂死中吐了血,他雙手爬動,拖著殘軀想要爬過去,最終爬到了。

斐無道想過去,最終頓足。

因為蘇太宰伸出手的手,鮮血淋漓,但最終在即將觸摸到第二弗念的衣角時看到了他閉目的神情,彷彿一剎那回到了那時候。

褚崢的卑劣跟愧疚有人知。

那他的卑劣跟愧疚呢?

「你...為何從來不肯看看我啊。」

「你答應過帶我走遍天下的。」

「明明,我可以比她還優秀的。」

他落了淚,卻是發出了長長的嘆息,將伸出的手指落下,不敢以自己的臟污去玷染他的一分一毫。

那難以言說的情愛,自卑,嫉妒,厭憎,惡意...

他蠱惑了褚崢,誘使他去強迫謝枳,卻沒想到弗念會知道,他要殺他,卻是不忍,那一次不忍,成了他的偏執。

得不到的,毀掉吧。

他提前通知了褚崢,布下天羅地網,算計了陵墓中最慘烈的一戰,又在第二弗念死後,給謝枳準備了利刃...那個女人最後應該看出來了,所以在動手前,對他說:「現在,你開心了么?」

她知道他的過去,卻從未欺辱過他,姿態中正寬厚,總對他說自己下面有兩個小侄子,但她沒有弟弟。

她對他很好,欣賞他的資質,愛惜他的才情,總是不遺餘力給他介紹老師。

但他因此越發憎惡她。

她越完美無瑕,越讓他的臟污無可遁形。

他想要讓她變得醜陋。

可那一天,她死前深深望他的一眼,仍舊跟第二弗念死前不願看他而閉上的雙目重疊。

悲憫,無奈,還有絕望。

從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跟褚崢一樣,都陷入了各自的魔障。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他在最開始沒能對謝明謹下殺手,哪怕明知道這個孩子將來很可能會變成禍患。

謝明謹做不了完美的聖人。

他也做不了最狠絕的邪魔。

還有,他終究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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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綻放,慘死的蘇太宰已無聲息。

光芒絢爛中,手握九天渾身浴血的明謹站在光輝之下,朝遠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后提步緩緩走來。

一身長袍赤紅濕潤,一步步淌血而來。

光輝燦爛,夜色如深淵,百家燈火,宮廷不眠。

她沒理會仲帝跟褚律,哪怕這兩人的命運眼下才是整個帝國的重中之重,也哪怕他們都看著她。

像是在看畢生的命數盡頭。

她只是提著劍,一步一步艱難走上台階,一隻手扶住了白玉雕攔,粘稠的血液沿著白玉流淌下去。

她抬起頭,越過許多人,看到了階梯上面的謝明容。

謝明容已下了台階,可還沒扶住她,就聽見謝明謹沙啞著彷彿斷裂掉的聲線,說了一句話。

「阿姐,如果這次我沒能醒過來,能不能把我送回父親埋葬我母親的地方?」

頓了下,她露出歉然一笑。

「對不起,又讓你難過了。」

她吐血倒下的時候,謝明容衝下去抱住了她,謝雋死的時候她沒哭。

可這一次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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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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