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王妃一怒,血濺五步
明明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卻像是見了宿世仇敵一般。
「東營驛站的將士,隨我下水殺敵,禁軍,原地待命,如有抗命,軍法從事!」
一聲令下,夜傾雲噗通一聲跳入水中。
「統領?」
那個校尉傻了。
「王妃這是,什麼意思?」
此番奔赴東秦支援的多數是東營驛站的人,也是風臨淵的親兵,唯有禁軍是皇帝夜凌云為了平衡各方而派來的。
如今,連夜傾雲這個王妃都在水中與敵人廝殺,他們禁軍卻站在船上旁觀,這種感覺,比當眾抽他們大嘴巴子還要難受。
「閉嘴!」
郭奇峰臉色鐵青的怒喝出聲,「都給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這裡犧牲的每一個將士都是替咱們去死的,誰敢閉眼,老子砍了他的腦袋!」
他們在迦南人的戰船之後,雖是淺海區域,但打起來也不輕鬆。
尤其是迦南人知道是他們毀了他們的戰船和補給物資,人都跟瘋了似的,打起來都不要命。
長槍在水裡又用不起來,所有人都在肉搏。
刀劍在水裡不方便就用匕首,用拳頭,甚至是牙齒,每一個人都在拿命血戰。
一直到翌日午時,戰船上的火焰尚未徹底熄滅,雙方的肉搏倒是停止了。
戰船旁邊的海水已然成了血色,夜傾雲身上滴著水,一步步踏上岸邊,膝蓋一軟,為了不讓他人發現她的一場,順勢坐在了旁邊的礁石上。
「原地休息一刻鐘,稍後打掃戰場,不得讓屍體留在海里!」
流螢轉身去傳令,肖瀟則默默的給受傷的士兵們包紮傷口。
面前落下一片陰影,是青山走了過來。
「死了多少人?」
「連士兵帶後勤人員,迦南一共死了八百三十九人,其中四百餘人死於火炮轟炸,剩餘之人皆死於與我們將士的肉搏。」
「我們的弟兄呢?」
夜傾雲抹了一把臉,夏日的暖陽把身上的水都晒乾了。
臉上像是糊了一層漿糊,難受的緊。
「死了九十七人,八十名東營驛站的將士,還有十七人,是咱們的弟兄。」
夜傾雲拳頭捏的咯吱作響,「讓人辨識身份,就地活化后把骨灰帶回去,;聯繫一下這些人的家人,讓玄清照顧一下。」
這些人,不說所有,至少大部分本來是不用死的。
是她,為了讓禁軍看清楚敵人的血腥,為了讓風臨淵在夜涼整改軍營的任務順利進行,拿他們的性命冒了險。
青山應了一聲,見她面色不好,又笨拙的安慰道:「戰場上死人是不可避免的,用我們的九十七人換八百三十九個敵人的性命,已經很划算了。
就是夜涼作戰經驗最豐富的的將士,也做不到這個戰損比的,王妃千萬莫要自責了。」
「我沒事。」
夜傾雲擺擺手,「雲寬那邊可有回應?」
「瓊崖山下有一條山路可繞到越城,但山路難行,只能兵馬前行,車是過不去的,而且,速度有點慢,到越城,至少要五天十天,我們……」
「無妨。」
夜傾雲聽到這裡便打斷青山,「把信鳥交給流螢,這件事你親自去辦,送往越州的東西我已經備好,你現在什麼都不要做,回去帶人補充體力,休養生息,明日一早出發。
記住,速度可以稍微慢一點,但東西一定要送到,這一仗,你是關鍵,別讓我失望,好嘛?」
「可是屬下走了,王妃身邊豈不無人了?」
青山還是不放心。
夜傾雲抬眸看向某處,青山順勢望去,就看到兩個身材纖細的士兵不遠不近的站在那裡,他們低調的無人注目。
但卻站在一個只要需要,就隨時可以跳出來保護夜傾雲的距離。
「誰說我身邊無人的?」
夜傾雲扯了扯嘴角,徹夜的酣戰讓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但青山卻瞭然。
「王妃相信她們?」
「當然。」
夜傾雲點頭,「一個把我當成全世界的人送我的禮物,我為何不相信?」
青山知道夜傾雲心意已決,自己再多說無益,於是爽快點頭,「既然如此,屬下先行告退,王妃自行保重。」
青山隨即退下。
流螢和肖瀟都各自忙碌著,夜傾雲所坐的那一塊礁石方圓一丈成了真空地帶。
一刻鐘過去,流螢帶著東營驛站的將士們開始打掃戰場,郭奇峰躊躇著摸索了過來。
夜傾雲被一團陰影籠罩,隨意抬頭,就和忐忑不安的郭奇峰對了個正著。
神情未變,夜傾雲又垂下頭。
郭奇峰忽然單膝跪地,沉聲道:「末將御下無方,請王妃賜罪!」
「你的確御下無方。」
夜傾雲一腳踢飛腳邊的碎石,冷眼看著郭奇峰,「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連這等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我不認為你有上戰場的資格。
郭將軍,看到那邊犧牲的九十七名烈士了嗎?
你的自責和愧疚,在他們的犧牲面前,一文不值。」
郭奇峰被自責和羞愧壓的抬不起頭來,在夜涼皇面前也從不卑躬屈膝的硬漢被夜傾雲一句話壓的彎了腰。
「末將自知罪孽深重,無可饒恕,還請王妃給末將和禁軍的兄弟們一個機會,讓我們為犧牲的弟兄報仇雪恨,請王妃允許我們用迦南人的血祭奠枉死的弟兄!」
「請王妃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請王妃給禁軍一個機會吧!」
……
之前跟在郭奇峰身邊竊竊私語的幾個下屬都跟了過來。
一個個面上掛著十足的羞愧,尤其是那個最開始跟夜傾雲唱反調的校尉,幾乎把頭埋到胸口去。
夜傾雲也不刻意刁難他們,只道:「我不是你們的將軍,給不給這個機會,我說了不算,你們自行與東營驛站的弟兄道歉,他們若是肯接受你們的道歉,此事既往不咎。
他們若是不原諒,你們就回去吧。
經過昨夜一戰,想必你們也看清楚了,此戰,並非沒有你們,就打不下去了。」
大大小小六七個將軍瞬間面色慘白。
何須夜傾雲如此直白的說出來,從昨夜看到東營驛站的將士們不顧生死與迦南人拚命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了。
這一戰,他們根本可有可無。
可是都已經漂洋過海來了這裡,連一個敵人都沒殺,就灰溜溜的回去,誰能甘心?
遲疑間郭奇峰對著夜傾雲磕了一個頭,率先站了起來,「走,我們去給東營驛站的弟兄們道歉!」
那幾個禁軍的將軍還有些難為情。
郭奇峰已然黑了臉,「怎麼,同情敵人,陣前抗命的時候你們理直氣壯,要跟枉死的同袍和他們的同僚道歉你們反而心虛了?」
一通呵斥,大大小小几個將軍不管是心甘情願也好,還是不情不願也罷,總歸是去跟東營驛站的將士們道歉了。
東營驛站是風臨淵整改夜涼軍營的第一個試驗點,從一開始就選拔了各個各處軍營最優異的兵員。
一群年輕人彼此隱瞞身份和過往經歷,一同接受最嚴格的訓練,雖然才共事不足兩年,卻已經結下了情同手足的情誼。
一下子死了那麼多人,一個個紅著眼眶卻又倔強的不肯哭,看到郭奇峰幾人過來的時候都氣瘋了。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流螢連忙跑過去跟夜傾雲打小報告。
「王妃,東營的將士們正惱著呢,這時候讓禁軍去招惹他們做什麼呀,不會出事吧?」
「出再大的事情也不會比昨夜這一戰更慘烈了。」
夜傾雲捏了捏鼻樑,仰頭望天,「打仗,最忌諱的是內部不和,昨夜一戰,咱們勝在出其不意,可迦南人不會次次都被我們打個措手不及。
禁軍和東營驛站各自為政,這仗要怎麼打?」
流螢費解的搖頭,「奴婢不懂帶兵打仗的事情,但奴婢知道,王妃這麼做一定是有道理的,不管王妃做什麼,奴婢都相信王妃一定能做到最好!」
「馬屁精!」
夜傾雲嗔了一聲,到底是沒把話說的太明白。
是夜,夜傾雲帶兵至林城城門外與薛長安和沐君陽二人會和。
那兩個人在城門口堅持了一天一夜,看到夜傾雲的時候如遇救星。
「王妃,您可來了,我們可是要攻城?」
薛長安興奮的蹦躂,「迦南人太噁心了,晚上被咱們的炮火打的出不了城,白天就隔三差五的派人試探,差點就讓他們得逞了!」
沐君陽倒是比薛長安冷靜許多。
眯著眼睛道:「林城易守難攻,敵人明明佔盡優勢,對我們的反擊力度卻並不強,末將以為,他們要麼是在城中有祖輩的後續力量,根本不在乎大本營的戰船和補給物資。
要麼就是彈盡糧絕,已經無力反擊了。」
夜傾雲順勢發問,「那麼沐世子以為,哪一種可能性比較大一些?」
「這……」
沐君陽遲疑道:「王妃面前,末將豈敢班門弄斧,末將還是聽聽王妃有何高見吧。」
竟是拒絕發表意見。
夜傾雲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沐世子這是何意,即便說錯了,本妃又不會怪罪你,怎的這般啰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