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傷心
第15章
傷心
門外有說話聲,守玉放下手裡的針線,拿過旁邊的茶,茶不但涼了還有些澀,這樣的茶守玉卻沒有挑剔,依舊一口飲干。剛把茶杯放下就看見小月走了進來,手裡還抱著些東西:「奶奶,這是大奶奶命人送過來的。」
說著小月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都是些雜七雜八過日子用的。小月把一包茶葉拿出來,笑嘻嘻地說:「有了這個,奶奶您也不用喝我們的茶,把好茶省出來給爺了。」守玉笑一笑,那笑里含著些許苦澀,面前這些東西都不值什麼,可在此時卻顯得有些寶貴。
小月還在理著,看見守玉面上的苦笑,把東西放下道:「奶奶,也不是我說您,您就是太賢惠了,這些事總該回去告訴太太,讓太太給您做主。」守玉又拿起針線繼續做起來,話里透著凄涼:「我總是嫁出去的人了,哪能一有事就跑回娘家呢,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小月把東西推一下:「不是什麼大事?奶奶,您的嫁妝是怎麼空的?還有小香,自從服侍過爺,就和那個怡人一起,這院里都快她們做主了,好吃好穿都要盡著她們,全不當您是正經主人,不說旁的,昨兒還剩的半包茶葉呢,都被怡人說爺要在她那裡歇著,都給拿去大半,就只剩的一點點,那些茶拿去還不是大半進了她的肚子,奶奶,這些事每次都是些小事,可零零碎碎加起來,就是大事了。」
說著小月已經利落地把茶葉倒掉,重新泡上一壺茶,聞著茶香,守玉嘆了口氣:「小月,總算還有你和大嫂,不然這日子我真覺得過不下去。」小月也嘆氣:「奶奶,凡事您要立起來。」
立起來,怎麼立?守玉唇邊的苦笑更重了,現在就算是再笨的人都能瞧出婆婆對自己十分不滿,這種不滿是自己做什麼都化解不了的。就算再侍奉她又如何呢?守玉瞧著自己手上做的針線,這件小坎肩是做給婆婆冬日穿的,用了最好的料子,針腳也很齊密,上面繡的梅花正適合冬日穿著。可是就算這件坎肩再精緻,送上去婆婆也不會穿,可是不做的話,聽到的難聽話就更多,什麼不孝全都堆在自己頭上。
而丈夫,想到丈夫守玉心裡更加酸澀,丈夫每個月在家就沒待幾天,回來對自己也是不冷不熱,或許有個孩子會好一些。守玉把針線放下,手就摸上小腹,有了孩子又怎樣呢?婆婆不喜歡自己,丈夫不理睬自己,生下孩子來說不定連下人們都會冷言冷語,那時豈不是讓孩子跟自己受苦?
想到這守玉就覺得頭疼,站起身對小月道:「我歇一歇。」小月已把東西收了起來,忙服侍守玉歇息,見她忙來忙去,守玉又道:「說起來,如果不是服侍我,你也早該出嫁了。」小月的手頓了頓,眼裡有驚恐閃過,守玉瞧見她的驚恐,輕輕拍一下她的手:「放心,我不會讓你去服侍爺的。」
小月的面色這才鬆開,守玉瞧著小月神色變化,當時也不是沒有想過讓小月去服侍顧澄,好把顧澄的心拉回來,可不等守玉對小月說,小香就搶了先。既然如此,兩個丫鬟總不能都去服侍了,真服侍了又如何?像小香這樣,整天和怡人在一起,兩人好的跟一個人一樣,每日想的就是怎麼打扮才能得了顧澄的心,自己這個主母已經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瞧著守玉,小月輕聲道:「奶奶,您在這院里已經夠難過了,要是奴婢再嫁出去了,換來的新人不好,奶奶您怎麼過日子?」守玉的淚又下來了,聲音更苦:「都是我連累你,小月,你也別為我打算了,為自己打算吧,我這個樣子,在這院里也不知道能活過幾年。」
小月趕緊伸出手去捂守玉的嘴:「奶奶不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上次我們去燒香,那個高僧是怎麼說的,他說您命中有這一坎,等這一坎過去了,定是夫妻白頭到老、兒孫滿堂的。」
八月的時候顧太太帶全家去燒香,原本是不想帶守玉的,守玉去求了顧大奶奶,顧大奶奶在顧太太面前說了些好話。顧太太這才帶上守玉,燒香少不了求籤,求籤時候那個僧人解的和守玉心裡想的一模一樣,還勸守玉這個坎很快就能過去,過去之後就什麼都好了。
可是現在,自己真能等到嗎?守玉閉上眼,小月剛要退出去門就被推開,這人推門的動靜一點也不溫和,小月看見進來的是小香,那眉皺的更厲害,上前就道:「小香你怎麼一點都沒規矩,奶奶還在歇著你就這樣進來。」
小香現在可和原來不一樣了,衣著神情都不一樣,瞧一眼小月那聲音就變得尖利:「你有資格說我嗎?況且是怡人姐姐讓我來的,昨兒夜裡爺答應給怡人姐姐做身新衣衫,要來尋奶奶拿些料子。」
說完小香就徑自走到床前,把帘子掀起道:「奶奶,昨兒夜裡爺答應給怡人姐姐做身新衣衫,怡人姐姐讓我來拿些料子,裁出來好去賞菊時穿。」
守玉閉著眼一動不動,小香的聲音又提高一些:「奶奶,奶奶。」小月拉一下她:「你沒看見奶奶睡著了嗎?你叫什麼?」小香把小月的手打掉,伸手就去拉守玉:「奶奶,衣衫料子才是要緊的。」
小月惱了:「小香,你服侍過爺又怎樣?怎麼說奶奶也是主母,你怎能這樣對她?」小香嘴一撇:「你也知道我服侍過爺,爺才是這院里的主人,連奶奶都要聽他的。」守玉坐起身,嘆氣道:「小香,沒有料子。」
沒料子?小香才不信呢,伸手就去打開箱子,一眼瞧見一塊衣料,把它從裡面拿出來:「好賢惠的奶奶,這樣的料子放在這捨不得拿出來,這顏色,恰好給怡人姐姐穿。」
小月的臉都氣紅了,伸手就把這衣料拿過來:「奶奶就剩的這麼幾塊料子,還要做衣衫過年時候穿呢,你把這料子拿走,奶奶穿什麼衣衫過年?」小香的嘴一翹:「奶奶這麼多的衣衫,少穿一件算什麼?」
小月緊緊扯著衣料:「你胡說八道,這一年多來奶奶的衣料首飾你們拿了多少去,現在就剩的這麼幾件,你們還要來拿,奶奶的箱子全空了你們不知道?」小香把這衣料在身上比來比去,聽小月這樣說話就瞪她一眼;「我們是奶奶的丫鬟,奶奶給吃給穿給首飾是應當的,輪不到你在這說話。」
守玉坐在床上,只覺得頭十分疼,面前的小香嘴臉怎如此猙獰,小香說完還瞧向守玉:「奶奶,您說我說的對不對,這塊料子我就拿走了。」
小月怎能讓她拿走,上前扯住衣料,小香不讓,兩人正在撕扯,已經有顧澄的怒吼:「你們倆在這爭什麼,還沒進屋子就聽見你們吵吵嚷嚷,這家都不像家了。」
小香看見顧澄進來,那面色立即變了,委委屈屈地對顧澄道:「爺,奴來拿塊衣料給怡人姐姐做衣衫的,誰知小月不讓,奴這才和她吵起來。」顧澄看著床上的守玉,心裡的厭惡感更深,怎麼娶了這麼一房媳婦回來?什麼事都不會做,連下人都轄制不了,這一年多不知道生了多少氣?
顧澄回來守玉就不好再在床上躺著,起身下床給顧澄脫鞋:「爺,我……」顧澄瞧她一眼:「你,你怎麼了?不就一塊衣料,給就給了,為這個吵真不值當。」說著顧澄又打一個哈欠。
小月實在忍不住了:「爺,奶奶的嫁妝已經全沒了,這幾塊衣料是僅有的了。」全沒了?顧澄十分驚訝地瞧著守玉,守玉眼裡的淚又流出來,聲音哽咽地道:「是啊,全沒了,都被你花光了,相公,我的嫁妝全都沒有了,連這些日子的月例,送來的東西,全都被你拿走,一滴不剩,相公,你到底在外做了些什麼?」
顧澄的手在空中劃了一下,接著垂下,眉頭皺的很緊:「你的嫁妝全都沒有了?你嫁妝沒這麼少吧?」這話讓守玉的一口氣喘不上來,小月忙給她捶著背,嘴裡可沒閑著:「奶奶的嫁妝雖不多,也有兩千現銀子,還有首飾衣料這些,全在一塊總有三千銀子,再加上這段時間的月例也有五百銀子,爺,這些全都被您花光了。」
顧澄的唇抿住,守玉走到他面前:「相公,我的嫁妝沒有了,以後只有每個月二十兩的月例,這院里這麼多人,這日子怎麼過?」怎麼過?顧澄用手抓下頭髮,這個問題聽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很難。
顧澄剛要開口,門外進來一個丫鬟:「三爺三奶奶,太太吩咐你們往前面去,說是有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