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黑夜很長
「棺生子?」
「是。其他的傳聞可能都是假的,可這是真的。」
老頭兒絲毫不避諱,城主的秘辛,外人可能不知道,但對於遲早要面對這夥人的傳承者來說,知道要比不知道要好。
棺生子是真的,外頭也是這麼傳的。
可善家的人都知道,他們本可以不是的。
他們的母親懷著他們回家省親的時候,知道了外族人和長老們想要謀害傳承者奪取善家傳承的陰謀,即便當時已懷胎九月,為了善家的未來,仍然站了出來。
可懷胎九月,仍被加害,扔在了井裡,就是余嵐小時候被扔的那口。
人被她夫族的人找到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兩個男嬰就躺在她的身邊,看著自己的母親,一點哭聲都沒有。
善容與能走到今天,除了血脈傳承的優勢,一步步走來都靠他自己。
本來這污濁之地已棄如敝履,以他的修為早不必在善家盤桓,是上一任城主求他留下來,為了善家的未來,為了玄境的穩定,留下來。
這條路是上一個傳承者硬要他走上的。
既然他走上了,一切他都會安排好。
可前方,何止是萬難。
余嵐說他執著,可如果沒有執著,善家和玄境都將不復存在。
「承認?我需要承認什麼?」善容與反問。
「長老們怕是忘了,不管我收不收徒,傳承什麼,給誰傳承,這都是歷代家主自己的事情,別說幾位長老無權過問,就是上一任城主在這兒,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怎麼,祖上的規矩,幾位也想顛覆嗎?」
此話一出,一大頂帽子被扣在了長老們的頭上,那一個個的臉色,甚是難看。
「你什麼態度!」一個長老突然站了起來,指著善容與的鼻子,破口大罵,但隨即就有人把他拉了下來。
「三長老莫急,容與畢竟還年輕,沒有把大局放在心上也是正常,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這是就事論事,你如何能扯到我們身上,我們好歹是你的長輩,一點尊重都沒有說不過去罷。」坐在他旁邊的人開口勸了幾句,可字字句句都在說善容與的不是。
「他們這怎麼就不是就事論事了,太氣人了。」老頭兒氣的鬍子都要豎起來了,他可不知道善容與這些年都要和這些個樣子的人斡旋,太憋屈了。
「要是您,您會怎麼做?」一直看著的覆璃開口問。
「我?老夫我當然是一巴掌呼過去!教他們做人!」
要不是結界在,一個巴掌早在那些個長老的臉上了。
「是,您可以這麼做,因為您是高位之人。」覆璃道。
「可他不能這麼做。」
她見過後宮的爭鬥,若真這麼做了,輿論能把人壓死,當時是正義之事,雖是解氣了,日後是要遭人詬病的。
最終群起而攻之,群惡攻善,黑暗吞沒光亮的時候,魔鬼就會以為自己就是那抹光亮。
那些傳謠言的不會在乎真相如何,他們那麼喜歡看熱鬧。
老頭靜下心來,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在善家,雖是家主,一城之主,可沒有人把他當做自己人,他的路,比他想得還要難走。
「那你說應該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我沒遇到過這樣的人,若是我有你那般實力,估計也會一巴掌呼過去。」
她若是知道該怎麼做,今日也就不會在這裡了。
而善容與能把這個話說出來是因為事實就是如此,若這個位置不能做決斷,他當初就不會接的,就讓他善家自生自滅。
「我為了善家兢兢業業這麼多年,著實也有些累了。」
「就如長老們所言,收個徒也不錯,不如長老們給我些建議,收什麼人比較好。」
「你若是早能如此,也不用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見善容與鬆了口,長老們也鬆了口氣,這善家有這麼一個外人當家主已是荒唐,可不能任由人再胡亂作為。
「你有這個誠心是不錯,但我們也只是給你個建議,畢竟你是家主,選誰還是要你自己定。」
「說說看。」
「旁人也就不必考慮了,本家人出挑的也就那麼幾個,你就從你三舅公和六姨家的孩子們中選罷。」
「是善齊和善越?」長老們搬出這兩個人的時候,善容與就知道他們在打什麼算盤了。
「是。」
「長老們倒是說說他們兩個在一眾小輩中有什麼優勢。」
「優勢倒是談不上,倒是他們兩個」
這兩個是小輩不錯,可這兩個人,善容與不是不知道,他們的這番說辭,作為知情之人,他只覺得可笑。
「兩個連心術都背不全,月試里還要抄幾個小輩的,背後偷雞摸狗的事我都能聽到不少,是你給他們的底氣能要這傳承的位置?」
「長老們是真覺得我給你臉了?」
世風日下。
善容與冷笑一聲,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你說話要有證據,怎可捕風捉影!況且,你身為家主怎麼可以這樣污衊族中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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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容與啊,你要知道,你舅公和姨母也是你的長輩,在族中這麼多年也是從無差錯,怎麼你對他們的孩子有這麼大的意見,多些包容才是你作為長輩應該做的。」
「給他們一個機會,都還沒試過怎麼就知道不合適呢?」
「再不合適,也總比外人要好。」
幾位長老一句接著一句,善容與已是習以為常了,耐心聽他們說完才開口。
「幾位長老要記得,善家在你們手裡曾經有過什麼樣子,現在又是什麼光景,若是你們還想安享晚年,過幾年安逸的日子,選賢舉能,誰人合適,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善容與壓著火氣,說出來的話已經是非常心平氣和了。
可有的人如果有這樣的覺悟,就不會來此了。
「那你說,誰人合適,總不能誰都不選罷,我們幾個是年紀大了,倒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長老們真的想聽我的想法?」
「那是當然,你是家主。」
「若你們覺得我真有那份心思,不如親自去玄境里看一看,待上月余,再來問我的想法。」
「善容與……」
長老們還想再勸說,卻被下了逐客令。
「來人,送客。」
善容與向來是高調的人,可現在他覺得余嵐說得對,與其大張旗鼓把人送上高處,過早擔起那些瑣碎,反而是對她的消耗,並無益處。
即便人在不願意走,也是被請走了。
開了裡層的結界,善容與把一塊有特殊紋樣的圓牌放在了覆璃手上。
「這幾日你先把摺子上的戲聽了,晚膳之後,你拿著這塊令牌進山,那邊有個結界只有持令者能看見,時間緊迫,明日開始一日必須進去兩次,你可以?」
覆璃接過令牌,點頭。
「可以,師父放心。」
「什麼好地方?」一個雪白的頭湊過來。
「這禁制我怎麼沒見過?」
「你又藏了什麼好東西?」
一連三問,一點都沒有作為師公的威嚴。
而老頭兒擔心的,是這丫頭看都沒看過就答應了,萬一出不來怎麼辦,善家以空間起家,這之中的奧秘,怕是一般人受不住,而善容與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可不是什麼大善人。
「師尊……」
善容與咳了兩聲,「您要是喜歡,過段時間我也給您做一個。」
老頭兒狐疑地看看善容與,又看看這令牌,「還是算了。好東西你自己留著,我不稀罕!」
「那您……看戲嗎?」善容與作勢要遞上戲帖。
「老夫什麼沒見過,不看,沒意思。」
「那您好走了。」
「你……」
「現在人多眼雜,若是有人發現您在我這兒,我又沒給家中族老引見,怕是不得安生……或是您想見見我的那些個叔叔伯伯?」
「大可不必。你一個善家已經夠麻煩的了,你父親那邊……」老頭兒擺了擺手,連連搖頭。
「老頭兒我還想多活幾年。」
本著事不宜遲的原則,還沒到午時,覆璃就進了那個結界。
這是個什麼地方,還真說不上來。
第一次從那個地方精疲力盡地走出來,覆璃整張臉煞白煞白的。
「第一次就能自己出來,還不錯。」
善容與在人進結界的時候就知道了算了時辰就在這兒等著,畢竟第一次當人師父。
不錯,比預計的還早出來半個時辰。
「多謝師父。」
「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何……」覆璃說了一半,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她現在甚至有些忐忑不安,可不說,就得不到任何的進展。
「為何都是你的心魔是嗎?」善容與直接說出了覆璃的擔憂。
「師父知道什麼是我的心魔?」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造境者,但你要知道相由心生,境隨心轉,什麼都存在,什麼也都不存在。」
「多來幾次就好了。」善容與說著,也在安慰他這個小徒兒。
「這地方雖然是我創造的,但是我也進不去,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還有一點,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心魔是什麼,但是通過這次我發現,比起心魔本身,你更害怕別人知道你的心魔。」
「這是大忌。」
善容與說了這許多,只希望這扇門能開得再大一點,這人能踏得進去,也能跨得出來。
「我明白。」精神幾乎耗盡的覆璃盡量讓自己站得穩一些,眼神卻篤定了許多,「下一次會好的。」
「靜候佳音。」
覆璃撐著附近的東西緩慢挪動著回去,她必須要找個地方讓自己恢復正常,她現在這副樣子,怕是余嵐宗師見到要擔心。
覆璃走後,一個白髮老者走了進來,正是老頭兒。
「太陽快要升起了。」
看著人走的方向,老頭兒道。
「是啊。」
「黑夜也很長。」
老頭兒又說。
「我有耐心。」
「不過你這地方可千萬別讓余嵐那丫頭知道。她要是給你拆了這地方,也不是不可能。」老頭兒倒是清楚余嵐的秉性,可這在善容與的眼裡,也是不得不做的。
總要有人去做這件事情。
「走一步看一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