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魏遠之怒
坐在主座的男子雖面如冠玉,一雙眼睛卻透著一股逼面而來的威嚴,聽到自家軍師的調侃,也不在意,淡淡道:「先生請坐,不過是小小的風寒,與我無礙,這次請先生過來,是想跟先生探討探討如何對付鯀州的劉家。」
白子義臉上掠過一抹微妙的情緒,在右下角的位置坐了,看了看主座上氣宇軒昂的魏遠,斟酌了一下語句道:「君侯神勇,千古無二,不過兩天功夫便收復了平洲。
只是,這次雖說是劉家先偷襲咱們,但劉家在他統治的區域一向有賢名,何況劉家如今的家主劉通道主動給咱們遞了求和書,言明這次偷襲只是他的叔父劉學藝個人的行為,並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如果咱們這時候還咄咄逼人,倒顯得是咱們不對了,恐會落下個不義的名稱……」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卻是主座上的魏遠狠狠地把手上的軍報拍在了几上。
白子義身子一顫,不太敢看上頭怒火彷彿化為有形之物迅速擴散的魏遠。
「我們咄咄逼人?先生說得倒是輕巧!一封請和書便能告慰我方無端戰死的兵士?我來之前便說過,敢動我手下的兵士,我便血洗劉家以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白子義早便料到君侯不會輕易聽進他的話,他在君侯身邊這麼多年,太了解他的為人了,君侯的勇猛機智天下無雙,但他自負,衝動,暴躁易怒。
他就像一把能斬斷天下萬物的利劍,卻獨獨缺少了一把好的劍鞘。
但再怎麼狗也是自己主子,只能受著唄!
白子義心裡暗暗叫苦,連忙深深作了個揖道:「君侯請息怒,這一回劉學藝偷襲我平洲,我們確實無端折損了不少兵士。
然君侯到平洲后,立刻便打敗了劉學藝所率的兵馬,抓到的俘虜悉數原地活埋了,劉學藝更是被砍頭后,頭顱被掛在平洲城城門示眾三天,屬下以為,這已經能告慰我方遇害兵士的在天之靈!
這時候若我們還步步緊逼,卻是失了道和義了,傳出去,恐會損害君侯的名聲啊!」
感覺到上頭傳來的如山一般的威壓,白子義不自覺地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知道,這回是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君侯的,君侯殘暴狠厲的名聲一旦傳出去,小則沒有能人將士敢來追隨,大則影響民心啊!
本來,他沒能阻止君侯用那般殘忍的手段對付劉學藝和抓到的俘虜,已經暗自自責了很久,這回便是他拼上性命,也要阻止他!
見上頭的人久久沒說話,卻隱約能聽到人在緊緊握拳時才會響起的關節摩擦聲音,白子義暗道不好,連忙站起,雙膝跪地大聲道:「君侯,得饒人處且饒人啊!要對付劉家,以後還有機會,但萬萬不是現在!」
幾乎是他剛跪下,便聽到了上頭那人猛地站了起來的聲音。
隨即魏遠快步走了下來,扶起了白子義,沉聲道:「先生何必如此,對子望而言,你是如同親生父親一般的存在,你這樣是折煞子望了!先生既然不同意攻打鯀州,不打便是!」
白子義這才暗暗舒了口氣,然而抬眼見到魏遠眼眸里的不快和陰翳,又是暗暗心驚。
他知道自己這一跪,君侯十有八九是會聽從自己的意見的,但這個法子用多了就沒用了,可能還會讓君侯覺得自己在要挾他,引起他不快。
白子義不禁暗暗嘆了口氣,伴君如伴虎啊!想他拖著這把老骨頭,還不知道能約束君侯到什麼時候。
君侯自小被胡人擄去,受盡折磨,是在滔天的仇恨和痛苦中長大的,會長成這般殘酷無情的性子,也是無奈。
他忽地,想到了什麼,不由眼眸微亮,看向已經坐回了座位上的君侯,道:「屬下聽聞新的君侯夫人已經在前兩天到達冀州了,不知道君侯可曾見過她?」
君侯至今孤身一人,也許他成家后,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和溫馨,性子能變得包容溫和一些。
這是成大事者,所必須擁有的品質啊!
魏遠心底正不暢快著,聽到他突然提起那女人,眼裡霎時湧起濃濃的厭惡和陰戾,垂眸展開還沒看完的軍報,一副懶得多談的模樣道:「不過是區區一個女人,也許過不了幾天便會死去了。」
白子義看到君侯這厭惡排斥的模樣,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突然,眼睛盯著軍報的魏遠聲音冷沉道:「我知曉先生的意思,劉學藝率領的軍隊乃是劉家的精銳部隊,他出兵劉通道不可能不知,甚至很可能,便是他命劉學藝出兵。
然而他如今這一番作為,卻是把鍋都推到了劉學藝身上,這時候我若出兵,便是不義,不出兵,卻是正中他下懷,解除了這次的危機。」
白子義一愣,忍不住深深作了個揖,「君侯之智,亦天下無雙。」
這也是最讓白子義無奈的地方,道理自家君侯不是不懂,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罷了。
所以他天天做的就是約束一個性格暴躁的小孩不要一時衝動做傻事啊!有點心累……
也不知道有誰能接手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嗯,誰呢……
白子義不禁認真地在腦中尋找接鍋俠。
「哼,膽敢設計我的人,下次若落到我的手中,我定讓他生不如死!」魏遠狠狠地一握手中的軍報,眼神陰冷地道。
看到這樣的魏遠,白子義眉角狠狠一跳,心裡頭的不安又涌了起來。
「君侯。」這時候,一個溫和清朗的聲音響起,隨即一個身穿鎧甲面容清秀的男人走了進來,卻是魏遠的副將呂聞。
見到白子義,他先是朝他抱拳行了個禮,才走到了魏遠面前,把一封信遞給了他。
「今天凌大管家遣人送來了這封信,請君侯過目。」
魏遠看了他手中的信封一眼,淡淡道:「嗯,放下吧。」
呂聞把封放到了几上,又開始跟魏遠報告今天軍營里的一些事務。
白子義一直在下面看著,眼光不知不覺地匯聚到了呂聞臉上。
以前怎麼沒發現,呂聞這小子長得竟還有幾分俊,君侯身邊一向沒有女人,身為君侯的副將,他算是最經常跟在君侯身邊的人了。
莫非……
白子義不禁又想起了民間流傳的一些傳聞,想著想著,身子漸漸僵硬了起來。
好一會兒,呂聞終於報告完今天的事務了,朝魏遠行禮告退後,又轉向白子義行禮。
然而,心裡有個不得了想法的白子義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小子……有點礙眼。
呂聞察覺到了白子義眼裡的打量和嫌棄,不禁微微一愣,困惑道:「可是某今天的裝束有什麼不妥?」
白子義連忙打哈哈擺手,「沒有沒有,某隻是突然發現呂副將這幾天又俊了,不知道日後會便宜哪個小娘子哦!」
呂聞哪裡想到白子義會說這種話,臉微微泛紅,連忙跟他行了個禮,就走了出去。
白子義卻發現,剛剛他在跟呂聞說話的時候,君侯似乎抬頭朝他們這裡看了一眼,心裡不禁一咯噔。
君侯竟然那麼在意呂聞的婚娶之事?
想了想,他痛心疾首地轉向魏遠道:「君侯,屬下今日有個很重要的問題想問,望君侯可以如實回答,君侯一直不願意接近女子,可是因為君侯……喜愛的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