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毒發無悔
不知過了多久,徐冰清痛醒過來。
「你現在醒來,恐怕過會兒會更痛苦。」
眼前總算清明了一些,「先生?」
「你身體本就虛弱,又有傷在身,而後又突然泄了精氣神,所以才會痛暈了過去。我適才對你施針,想要緩解毒發,可現在看來效果甚微。」
「先生學過醫?」
「當年你父親……」嘆了口氣,轉了話語,「整日處於爾虞我詐之中,多學些東西,就多一份保障。」
看來對於當年父親的死,他也是十分介懷的。
「有這麼多人惦念,父親也算不虛此生。」
「我初遇你父親時,他還是瀟洒肆意闖蕩江湖的俠客,他救我也只是機緣巧合,應該也沒想過要什麼回報。」
「此事說到底是我挾恩圖報了,而且挾的還是我父親的恩。」
「我隱姓埋名在趙世勛身邊多年,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即便是你父親,他在離世前怕也不知內情,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我原先只知道父親救過一個南黎人,且此人身負厚重家仇。不瞞先生,我來這就是為了找到你,聯手除掉趙世勛。因為我知道,只要徐明淵的女兒出現在趙世勛面前,我不去找你,你也會出現。」
「你就不怕我最後圖名、圖利,或圖錢,最後不但不出現,反而幫趙世勛殺你?」
「我初見先生,便覺先生並非池中物,相信我們即便不同路,也應該不會結仇。更何況,先生還費盡心思請大夫來為我療傷。」
事實上,徐冰清初次見武承志就覺得此人不凡,在趙世勛身邊多年不顯山不漏水卻深得信任和威望,不過這些並足以讓她懷疑他的身份,直至……牢中時,他領大夫前來為她醫治。
「還真是膽大心細又聰慧!」
武承志並沒有解釋那名大夫的身份,想來不會是趙世勛的人。
徐冰清也沒打算尋根究底,「我們現在在哪?」打量了一下屋內,好像是個密室。
「將軍府的密室。」
「先生怎麼會……」忽然想到什麼,止了言語。
「先前在牢里,郡主對戰將軍說,他才是最熟悉惠城的人。我想,郡主當時是在提醒戰將軍想辦法脫困吧!」
「先生果然厲害!」
在當時,恐怕戰驚鴻都沒反應過來此話的含義,而武承志卻一眼看破。
「惠城久立東皇邊境多年,地下的密室和暗道想來數不勝數,而將軍府是必定會有的。我初次來惠城,也只是在將軍府住過幾日,那日恰逢聽到郡主與戰將軍的談話,便暗中查了查。果不其然,將軍府書房裡有一處密室,不過機關設置得極為巧妙,我沒有能力打開,而這個……是後院的一處,雖然簡陋,但還算安全。」
一般來說,若是敵軍來襲,首先要查的便是守將府邸,查找密室是不可避免的,而書房是重中之重,所以徐冰清他們待在後院密室里,相對還算安全。
再者,這個時候,恐怕也沒人來這將軍府。
「現在不只惠城,整個南境到處是戰火連天的景象。東皇戰力本勝於南黎,但趙世勛死後,他培養的那些死士瘋狂成魔,完全沒有一絲人性,見人便殺,雙方傷亡慘重……」
「什……什麼?」
「我們都猜錯了,他並沒有把那些死士帶到惠城,而是提前把他們放在南境各地,隨時準備著伺機報復。」
徐冰清柳眉緊蹙,緊咬牙齒,努力抑制著胸腔內不斷上涌的毒血。
「還有……」
「嗯?」
「適才我們離開后不久,趙琴韻和北宮晉鵬,死了。」
聞此,徐冰清沒有言語。
終於,武承志幽幽嘆息:「一切都結束了。」
「先生可還恨?」
「恨!畢竟是『恨』讓我活了這麼久,讓我親手殺死了仇人,讓我……」
「家仇已了,先生也該學會放下了。」
「郡主放下了?」
「放下……了。」意識變得有些飄渺,疼痛再度加劇。
「你可知醫聖的下落?」
「不必尋。」努力辨識眼前的人,「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下落。若是我……若是我堅持不住了,還勞煩……勞煩先生送我一程,冰清感激不盡。」
「你竟不想讓任何人知曉你的消息。」
「徒增傷感罷了。」
「這樣的孤注一擲,值得嗎?」
「先生殺趙世勛時,不也是同樣的義無反顧?」
話音剛落,身上的黃泉之毒便一發不可收拾,徹底席捲周身,讓她生不如死。
武承志看著她痛苦不堪,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喃喃道:「你父親的情和義展現於外,而你卻是深藏於心。」
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並沒有多久。
模糊中,好像有人問她,「不知現在你可悔?」
不悔!
時至今日,她仍無悔、無憾,亦無怨。
拋卻金尊玉貴,選擇為父報仇,還事實真相,無悔!
今生有幸嫁予心愛之人為妻,哪怕時日不久,且聚少離多,但已無憾!
大仇得報,百姓可安,所以無怨!
至於以後如何,便留給後人吧!
她相信,將來的東皇,定會更加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想來現在的你還是無悔無怨的……」武承志坐在床前看著她,低聲喃喃。
事實上,他們相處寥寥,所共識的也只有徐明淵一人,但奈何那人已逝,他也不知如何才能鼓勵她活下去,只能把他們相識的經過重新講述一遍。
忽然,密室外有腳步聲傳來。
武承志看了一眼正與黃泉之毒作鬥爭的徐冰清,慢慢靠近密門處傾聽外面的動靜。
這個時候,有人來將軍府?
聽著越漸臨近的腳步聲,武承志的內心緊張到極點,手掌緊握著長劍,直直地盯著密室門。
怎麼辦?
他該怎麼才能救她,救這個恩人之女?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他死了,徐冰清就更沒辦法活下去了。
可看著她身受奇毒之苦,自己更是無能為力,但無論如何,若是敵人找到了這間密室,他就是拚死也要護在她身前,哪怕她下一刻就毒發身亡,他也要護她至最後一刻。
來的那個人好像知道密室所在,但他並沒有去打開密室機關,而是徑直站在密室外門處,「我知道你是一直暗藏在趙世勛身邊的人,我是南境守將戰驚鴻的兒子戰雲熙。當然,你可能並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但我有辦法救徐冰清……」
大概是那人在傾聽密室內的動靜,沒再言語。
過了會兒,想起密室里的人可能不相信他的身份,接著道:「徐冰清身邊有一位親如姐妹之人,名叫紫羅,她是我的妻子,嗯……那個……你可能也不知道……哎呀!總而言之,我是徐冰清的好友,不會害她。雖然你是南黎人,但我也不會害你。更何況,你殺了趙世勛,也算是為民除害,我就更不會對你出手了。」
武承志思索著此人的話語,沒有言語,亦沒有動作。
這個叫戰雲熙的,竟然能找到這裡,還知道是他殺了趙世勛,消息如此靈通,想來此人能力不凡,但世人只知道戰驚鴻的兒子戰雲烈,是出了名的虎父無犬子,可從未聽聞過還有一個這麼厲害的兒子。
「若不是擔心我冒然闖入會引起你的恐慌,到時我與閣下刀劍相向,動靜過大,恐怕會招惹來其他人,不然我哪會在這與你啰嗦這麼多。」見密室內仍是靜寂無聲,戰雲熙無奈嘆氣,「哎呀!我真不是壞人,你快把門打開,我要見徐冰清。」
武承志還是沒有言語,他在估算著與此人交手之後,自己勝算幾何。
「徐冰清!徐冰清!徐冰清……」戰雲熙試圖叫醒那個正生死不知的人。
看著榻上痛不欲生的徐冰清,武承志在猶豫,他不敢冒險。
「她是不是黃泉之毒發作了?我已命人去尋醫聖,相信他馬上就能趕過來。」戰雲熙急得直跺腳,思忖了半晌,「以她的性格,她是不是囑託你,若是她撐不過這一劫,不要告訴任何人關於她的消息,就任她這樣消失於世間……」
「你真能找來醫聖?」武承志終於開口了。
因為此刻的徐冰清真的很不好,她快撐不下去了。
見裡面終於有了迴音,戰雲熙忙道:「當然!」
「唰!」的一下,密室門開了。
「你……」見到此人,戰雲熙有瞬間的怔愣,「竟然是你!」
程治,這些年趙世勛身邊最為信任之人,常常為趙世勛出謀劃策,甚至為其數次出生入死,但生性冷漠寡言,智謀無雙卻不貪戀權位,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當然,這些都是戰雲熙收集趙世勛的消息時得到的情報。
誰能想到,此人身負滅門之仇,在仇人身邊忍辱負重多年,目的就是為家人報仇。
最終,天遂人願,他成功復仇。
「她快不行了!」武承志顧不上證實此人的身份了。
戰雲熙連忙收起心中的驚詫,快步走向床榻。
果不其然,榻上之人已有些苟延殘喘之勢,嘴角、鼻腔皆掛著鮮血,青色的衣襟早已染上鮮紅的印跡,只剩下那緊皺的眉心、緊握的拳頭、蜷縮的身體彰顯著她正深陷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這裡不適合治病,我們先離開。」說著橫抱起徐冰清,「閣下輕功如何?」
「放心!」
戰雲熙先一步施展輕功離開。
武承志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