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會怕教導主任（二）

沈梨跟在袁海逸身後，經過走廊，走到了教務處辦公室的門口，等待教導主任應允開門的間隙，她側過身來，看向樓下的操場。

只匆匆幾眼，她就看到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其一是金煦，沈梨首先看到了金煦在跑道上和班長宋俊文在比賽跑步，類似於開玩笑的那種，是貨真價實的「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其二是唐思晴，她在一邊的草坪上，手裡似乎拿著什麼，一邊朝著二人揮舞，一邊蹦跳著。

沈梨目光觸及唐思晴的時候，心裡有一絲不愉快飄過。她所不清楚此刻心裡的這一絲不愉快是因為吃醋嫉妒，還是另外的一些什麼，反正就是比較複雜的那種不愉快。

最後一些身影，是屬於那幾個塑料姐妹花的。看到幾個人走在大榕樹下的石桌旁，嬉笑玩鬧的模樣，徒然一陣失落湧進心頭。

她稍微多愁善感了一下下。

她之前，或許不該說那些過分的話。惡意中傷的言語，傷人於無形，比刀子還鋒利。

她一個超現代的時代青年，本來最鄙夷這些，穿越時空回到三十年前，思想和覺悟也跟著時間退化了？

雖然她們幾個是豬一樣的隊友，但是某種時候還是很可愛的……她突然後悔起來。

沈梨腦袋裡剛醞釀出來後悔，她的眉心，就不由得短瞬間的皺眉。

她的這個表情，正好被轉身過來和她示意的袁海逸如數獲悉——似乎皺眉頭這一個舉動會傳染，袁海逸在捕捉到了她皺眉的瞬間，自己也跟著皺起來眉頭。

「進來。」

教導主任的聲音，從辦公室里傳出來，把二人的神緒都從別的地方抽了回來。袁海逸推開門以後，就把沈梨領到了教導主任的辦公桌前。

教導主任本來不大想理會他們，但晃了他們一眼，發現袁海逸帶過來的人是沈梨以後，不由得有些驚訝。

「怎麼回事啊？」他一邊問著，一邊快速在手邊的文件里翻找著報告。

早前教導主任有點印象，袁海逸他們給自己遞交過違紀報告，但因為工作繁忙，他就沒認真看違紀人是誰。

聽說是違反了校紀校規，情節較為嚴重，於是就只匆匆交代了一句，讓袁海逸把人帶過來辦公室，按例說，通常他是得請這位違紀少女「喝茶」談談「人生」的——

像教導主任這種60年代初出生、90年代正值情緒變化畸形呈現的教職人員，所謂的「談人生」，其實就是對你無限「PUA」，而且手段都比較簡單粗魯——就是發揮他們異於常人的獅吼功，把你往死里嚴厲批評，罵不哭不結束。

袁海逸帶過來的人是沈梨，而沈梨呢？這麼解釋吧——教導主任的弟弟在教育局裡工作，而沈梨的爸爸，是他弟弟的領導。

90年代初，關係戶牛氣十足，這也催生許多惡霸學生，在學校里豪橫，欺凌學生而不受處分，那是十分常見的現象。

對，沒錯，沈梨並沒被責罰。更讓袁海逸氣悶心堵的是，教導主任居然當著他的面，對一個違紀學生端茶送水、客客氣氣的。

這彷彿像是身份來了個倒換，沈梨看起來才像那個「教導主任」。

袁海逸表示很震驚，但是他的表示，也僅僅敢放在心裡暗戳戳的表示。唯一一次稍微有點男子氣概的明示，也被教導主任一句質疑，給打碎了。

「你說沈梨欺負其他女同學？」

「是的，主任。」

「欺負誰了？」

「就一……女同學。」

「她受傷了？」

「……」

「怎麼不回答？」

「這個……」

袁海逸也答不上來，當時他追上唐思晴的時候，唐思晴就只是一直哭也不肯說什麼。

不太細心的袁海逸，當下壓根沒看出來……唐思晴……是不是受傷了……

「沒受傷欺負什麼？證據呢？」

「證據……」

「得了，我明白了。」

最後，教導主任沖袁海逸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接著就宣布了沈梨「無罪釋放」。

「我靠……」

袁海逸根本沒有機會和教導主任辯駁，而事實上他也沒那膽子辯駁。

教導主任這裡要是埋了「炸彈」，他這校紀委就不用當了，家長肯定是要請了，處分必定得吃了，這學校他不用混了……

這個年代沒有輿論幫忙伸冤、幫助聲討不公平對待，有錢就「大嗮」。（大嗮：粵語，了不起的意思）

袁海逸那一聲「我靠」情不自禁脫口而出，雖然很小聲，但他很不幸，偏偏就在萬物無聲的安靜時刻，他那一聲落地，格外引人注意……

「你說什麼？」教導主任很生氣。

因此，氣氛異常尷尬中，帶著一點點緊張。尷尬是屬於袁海逸的，緊張是屬於大家的。

「報告主任，剛才沒說什麼！」袁海逸此時此刻此種壓迫下，很沒種，不敢直接承認。

「我剛才明明……」教導主任看起來有要追究的意思，不過他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主任，還有事嗎？」沈梨淡淡地開口，問完，她抿了抿嘴，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算是……表示禮貌吧。

「啊？沒事！沒事沒事……」主任愣了一下，隨即就堆起了諂媚討好的笑容，客客氣氣地對著沈梨搖手示意。

「那我和袁同學可以離開了嗎？」沈梨又問。

聽到沈梨提了自己名字，袁海逸不禁奇怪……這丫頭這是要作甚？

「誒？這個……」教導主任被沈梨這麼一問，有點愣神，他看了看沈梨，又看了看袁海逸，然後皺眉，「這個袁海逸同學……」

「我等下想要搬幾本書回家，想讓袁同學幫忙。」沈梨說話平淡得聽不出感情的起伏，不過儘可能表現的很乖巧，說完這些她又禮貌地給了一個微笑給教導主任。

「噢？要搬書啊？那這是累活，必須得男同學幫忙……嘖，行吧，散了散了，」教導主任睨了睨袁海逸，似乎是給了一眼警告，可能是覺得還不夠，於是又補充了一句，「袁海逸同學，你可得幫好忙，你幫了沈梨同學的忙，就是幫主任的忙，那麼剛才……我就當作沒聽見，但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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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梨也不是真的要人幫忙搬書，她只是找個借口幫袁海逸解圍。

她也沒在乎袁海逸會不會因此感謝她，就只是單純的想要做一件好事，反正剛才情形下，救他於水生火熱之中，小case罷了。

而事實也證明，害怕教導主任的不是「欺負」了唐思晴的沈梨，而是差點因口無遮攔得罪了人的袁海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