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宋以真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昨夜那一場情事,直到凌晨時分才落下帷幕。宋以真動了動身子,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人拆散了重組一般。
她裹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發現秦真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坐在桌邊望著自己。
兩人對視一眼,秦真走了過來伸手抱起她朝旁邊的浴房裡去。
宋以真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秦真沒好氣的哼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他沉著聲音:「等你洗漱更衣,吃飽了之後,我親自送你出城。」
宋以真瞪大眼睛盯著他,秦真低頭憤恨地咬了口她的嘴唇:「總想像昨夜那樣讓你每日起不來床便好了。」
話說的狠戾,可口頭上的力道卻忍不住放鬆。
宋以真心下一軟,知道這件事是他做出最大的讓步,便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回吻過去。
…………
秦真一口氣將宋以真送出城外五十里,這才勒緊韁繩,眼睜睜看著她坐的馬車越走越遠。
待再也瞧不見馬車之時,他回過神來,放眼望著遠處的皚皚山林,握緊了手中的韁繩,開春,開春之前他定要奪回汴京城。
秦真命了子蘇帶著數十暗衛一路護送宋以真朝汴京城那邊行去,她們走的是官道,在臨近華恆的地盤之時,便能瞧見不少四處逃散的流民。
這些流民都是秦真和華恆交戰的時候,家園被毀的百姓。
秦真這邊出台了一系列援救政策,讓流民們有安身之處。而華恆那邊,雖然也出台了援救政策,但底下的人陽奉陰違,將他發放下來的錢財物資私自剋扣,許多流民為了活命,紛紛出逃朝秦真下轄的治區跑去。
越近汴京,見過的殘垣斷壁便越多。
宋以真一路施醫援葯,這一日在路邊撿到了一個快凍死的小孩。宋以真於心不忍的讓子蘇將他抱上了馬車,那孩子醒來見宋以真手中拿著手術刀,以為要殺她,滿臉驚恐的往後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做。」
見她驚恐慌亂的神色,宋以真心下難受,她把刀放回了醫藥箱,輕聲溫言道:「別怕,我是大夫。你身上被凍死的肉要切除下來,否則你的病情會更加嚴重的。」
那孩子聽了這話,半信半疑,神色防備的盯著她。
正巧這時,子蘇送了一碗熱湯進來,那孩子立馬吞了吞口水,目光饑渴地盯著子蘇手裡的湯,卻因為他臉上怪誕的面具不敢上前。
宋以真伸手拿過熱湯,遞了過去:「喝吧。」
那孩子小心翼翼的捧了過來,顧不得燙的大口大口喝著湯。湯喝完,那孩子卻一直低著頭。
宋以真見狀,坐了過去,輕聲道:「還要喝么?」
那孩子抬頭,痛哭流涕的看著宋以真,忽然說:「我的爹娘都凍死了。」
宋以真愣住,那孩子痛苦道:「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要死人?」
孩子淚流滿面的質問讓宋以真心裡一酸,她伸手抱住那孩子,輕聲寬慰道:「你們什麼都沒做錯,錯的是這場戰爭,和發起戰爭的人。」
原本該肆意大鬧的年紀,卻因為突如其來的戰爭而家破人亡。
這些百姓唯一的願望就是世界和平,而世界和平……真的很難……
宋以真眼睛濕潤的哄著那孩子,待他哭累了睡過去之後,這才開始給他清理傷口進行包紮。
等一切做好了之後,她這才坐到馬車外面。
白雪紛紛,路上流民不斷,每次見到這些人宋以真總會讓子蘇停下馬車,進行救濟。
她告訴他們往西南方走,那裡有可以讓他們安定下來的城鎮。她和秦真是真心想保護這些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還有多久能到汴京?」宋以真忽然開口問道。
「明日中午能到。」子蘇趕著馬車,目視前方輕聲道。
宋以真點了點頭,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明日就到了。
不知道大哥和孩子還好嗎?
「別擔心。」子蘇忽然開口道:「汴京城雖然被華恆佔領,但陛下在京都經營多年,宮裡宮外暗中都有許多勢力。」
宋以真點了點頭,汴京城雖被華恆佔據,可許多朝廷勢力都還留在裡面,雖然被人看守,但若找准機會凝聚起來,便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第二日午時,他們終於到了汴京城。
前來迎接的人是穆修,宋以真從馬上下來,兩人的目光對視,穆修率先收回目光,不敢去看宋以真的臉。
宋以真抿了抿唇,朝他走了過去,眼眶泛紅地盯著他:「穆修哥哥……你這些日子是不是過的不太好?」
穆修渾身一震,這些時日子以來,有人說他狼心狗肺,有人說他是通敵叛國的奸佞,有人說他變得心狠手辣起來,可唯獨沒有人問他發生過什麼?
他垂眼凝視著宋以真,只有她,只有她一來便問自己過得是不是不太好?
穆修嘲諷一笑,沉默下來。
宋以真見他不說話,便抿了抿唇,指著站在身旁的那孩子道:「這是我半路上撿來的孩子,入宮不便。我能請你將他送去汴京醫館么?」
穆修抬眼盯著她,半晌才道:「好。」
宋以真對他感激一笑,華恆卻像是被萬箭穿心一般的別過目光,輕聲道:「我送你入宮。」
他伸手要扶宋以真上馬車的時候,子蘇忽然上前隔開他的手,親自將宋以真扶上了馬車。
穆修站在馬車外,怔怔地看著落空的手,半晌苦笑一聲,收回手翻身上馬,在前頭領路帶著宋以真入了宮。
汴京城的一切對宋以真是那麼的熟悉又陌生,原本熱鬧繁華的街道變得清冷蕭肅起來。
宋以真暗嘆了一口氣,目光從在街上巡視的士兵身上收回,目光沉沉地望著眼前的巍峨宮牆。
雙手不自覺的握緊,馬上就要見到大哥和孩子們了!
穆修見她目光殷切地望著宮門,心中微微一澀。
方才見面她不曾問過他關於宋潛和孩子的事情,是因為將他當做敵人了么?或許是在怪罪他的背叛,所以讓宋潛和孩子陷入了危險之中?
穆修目光蒼涼地盯著宋以真,心中很是難受。
半晌,他輕聲開口:「不用擔心,他們……很好。」
宋以真抿了抿唇,沒去看穆修。
穆修死死抿著唇,總覺心裡很對不起宋以真!
進了宮門,很快就有太監來迎。
宋以真舉目望去,見皇宮似乎並無它樣,便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入京遇見變態的先太子是被華恆救了,這一次入京卻是她自己送入了他的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