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恨意
脊背突然撞到門，陸紫陌才發現，自己已經退無可退，眼前卻是顧橫塘仍舊在慢慢放大的身影，他雙手插兜，低頭看著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灰眸眸光犀利，眼裡帶著凌厲的探究之色。
觸到他的目光，陸紫陌心裡一陣狂跳，不是欣喜，而是恐懼，彷彿整個人一瞬間陷入黑暗，就像那個夜晚，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掙扎不過自己被藥物控制的身體本能！
她臉色發白，突然一把推開顧橫塘，衝出辦公室。
幸好洗手間很近，她闖進其中一間，鎖上門，對著馬桶一陣嘔吐。
胃裡翻江倒海，本就沒來得及吃早餐，現在連同胃液都嘔出來，難受的她眼前發黑，顫抖的手緊緊扶著牆面，撐著自己別摔倒，更別暈過去。
而此時，突然被推開的顧橫塘卻緊緊蹙著眉，他看出陸紫陌出去的時候情況不對，想追上去，卻在猶豫。
正猶豫著，卻看到角落裡另一道身影毫不猶豫的跟過去，看清楚是個男人，顧橫塘的猶豫瞬間煙消雲散，立刻跟上，男人比他快一步，直接在女洗手間門口敲了敲門，大喊一聲，「清掃衛生的！」等了兩秒鐘，沒回應，就直接進去了。
顧橫塘也跟進去。
那男人沒注意到他，反而焦急的拍著每一扇門，統共三扇，推到最後一扇，鎖著，裡面隱隱傳出沉重的呼吸聲。
「紫陌，紫陌你怎麼樣？」文南聲音焦急，整個人都急得緊繃起來，拍著門的力道很大，碰碰直響，連女洗手間外面的員工都聽到一些。
但裡面卻毫無反應，文南急得狠狠捶門，可門鎖是剛換上的，他根本推不開，急得他正想出去找鑰匙，一回頭，卻看到顧橫塘站在身邊。
沒來得及說話，他突然上前，好像只是輕輕一抬腳，文南怎麼都推不開的門鎖就啪得掉下來，門應聲打開，裡面有些昏暗，文南站在後面，看不清，顧橫塘卻一眼就看到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女人。
她正抬眼朝他看過來，眼神迷茫，臉色慘白，濕潤的唇青白乾澀，看的顧橫塘竟覺心頭猛地一抽，細細密密的疼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哪怕是……那一天。
所以他愣了半秒，直到聽到身後文南慌亂的聲音，「紫陌，你別亂來！」
話畢，顧橫塘已經猛地衝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手在流血，被他扯起來的瞬間，血從掌心緩緩流出，順著一截不知從哪兒來的金屬條滴滴答答的落下來，滴在她裸色的裙擺上，綻放出一朵朵嬌艷欲滴的花。陸紫陌身體僵硬，即便被顧橫塘握著手，也沒有半分鬆懈，反而緊了緊手，臉色也更白了幾分。
「請，請出去。」她的聲音乾澀，卻理智的過分。
抬眸，一雙清冷到極致的眸子死死盯著顧橫塘，他只覺得心頭一涼，她又重複了一次，「請，出去！」
拒絕，冷冰冰，帶著恨意的拒絕，竟讓顧橫塘害怕了。
他下意識緩緩鬆開她的手，向後退了半步。
陸紫陌的表情略有鬆懈，可就在下一刻，她手腕突然劇痛，手指本能的放鬆，啪，金屬條應聲落地，帶著濕漉漉的鮮血，在地面劃出一道鮮紅的印記，最終滾落在顧橫塘腳邊，他抬腳輕輕一踢，染血的金屬條徹底消失了。
陸紫陌抬眼看向他，目光複雜，但恨意分明。
顧橫塘蹙了蹙眉，猶豫片刻，緩緩鬆開她的手，「我可以走，前提是，你不能再自殘。」
她沒回答，神情卻不明顯的鬆動一些，扶著牆，她慢慢爬起來，聲音沙啞的道，「我沒有，用不著你……」
後面是有話的，但她沒說，只是冷笑了下。
看得出她已經在極力剋制自己，身體抖得很厲害，顧橫塘不放心，卻知道，自己多在這裡呆一分鐘，陸紫陌就會更難受一分，想了想，他還是退了幾步，深深看她一眼后，轉身離開洗手間。
文南忙過去攙扶陸紫陌。
她沒多少力氣，走路跌跌撞撞，但文南已經習慣了，把她扶到一邊的凳子上坐下，接了杯水，遞給她。
陸紫陌用那隻好手接過，顫抖的往嘴裡倒了一些，勉強咽下去。
「給我，弄一杯咖啡吧。」她難受的皺著眉。
猶豫片刻，文南還是決定暫時順著她的意思。
剛出去，就發現顧橫塘還站在原地，眸光暗沉，神情冰冷。
「抱歉顧總，她的情況不太好，所以今天恐怕不能陪您去寒山了，我另外派小白……」
「不需要。」打斷文南的話，顧橫塘淡淡道，「我在這裡等。」
「好吧。」文南沒多說，去陸紫陌辦公室弄了杯咖啡，加了冰塊帶回洗手間里。
她斜靠在椅子里，目光遊離的望著前方，只看她的臉色，文南就知道，她是又想起那些不太好的回憶了。
陸紫陌有比較嚴重的心理障礙，知道的人很少，他也是因為她一次酒醉，差點兒被人佔便宜而突然犯病才知道的。那次，陸紫陌是為了幫他，當時就因為自虐而被送進醫院，雖不至於命懸一線，卻也夠嚇人的。
所以那以後，文南就自覺自愿的成了陸紫陌的守護者，哪怕她從來沒對他說過讓她痛苦的記憶是什麼。
「咖啡。」文南把咖啡塞進她完好的手裡。
陸紫陌本能的顫了下，待看清咖啡和文南，才勉強扯了扯唇角，一口氣喝下去大半杯。
細細喘著粗氣，她終於慢慢平復下來，啞著嗓子道了句，「多謝。」
文南沒回應，只是看著她。
知道他想問什麼，陸紫陌卻偏過頭，不想解釋，只是慢慢的把剩餘的咖啡喝完。
心情也終於平復下來，眼前的場景消失，剩下的就是一點點反胃。她看看自己流血的手，苦笑了下，起身扶牆走到水池邊，緩緩衝刷著上面的血。沖著沖著，就想起被顧橫塘握住手腕的瞬間，力道不輕不重，卻不知是她還是他，在劇烈的顫抖著。
「他……還在門口，是，是他嗎？」身邊，文南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