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橫塘橫塘
「我瞎說的，瞎說的！」
看到顧橫塘的笑臉，喬白跳起來，不等人開口，落荒而逃。
顧橫塘反倒是追出來，站在門口，淡淡道，「三天以後，再來開藥。」
「知道了！」
喬白應聲離開。
站在門口，他愣了愣，三天後『來』開藥？三天後，陸紫陌還住在顧橫塘這裡？
這就頗有深意了，要知道，這荊棠別墅是顧橫塘最喜歡的私宅，除了他本人和他這個被他從部隊裡帶出來的醫生、助理魏謙以外，再沒人來過。
不是別人不想來，是想來不許進！
一番折騰，已經是傍晚，顧橫塘想了想，讓魏謙訂了菜肉過來，把冰箱填滿，就把人攆走了。
雖然不知道裡面發生什麼，可同樣注意到顧橫塘受傷的魏謙有點兒擔心，離開前，還是多問了句，「顧總，要不要我派幾個人到別墅？」
很少有人知道，顧橫塘的荊棠別墅其實是防備最弱的地方，除了因為別墅區安保情況非常好，還有就是，他對自己極其自信，對這個私密空間也要求很高。
「不用，今天的事情，保密。」顧橫塘回答的乾脆。
陸紫陌是雙重人格的事情，他不準備告訴任何人，至於傅昔年，他要留著，慢慢折騰！
魏謙走後，顧橫塘邊做飯，邊給李驀然打了個電話，然而遲遲無人接聽，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他想起什麼，發了個簡訊過去，大致把陸紫陌的情況說了下。
夜宵做好，再上樓，女人仍躺在床上，睡得安穩。
顧橫塘經歷過，知道這種葯一旦發揮作用，中毒者二十四小時內都是迷迷糊糊的，她睡著也好，至少不必那麼難受。
然而陸紫陌睡得並不舒服。
她又回到康復醫院長長的，彷彿沒有盡頭的地下室走廊里。帶著腥臭味的冰涼露水順著牆面流進她早以濕透的衣服里，手腳的鎖鏈已經生鏽，她一動，就發出毛骨悚然的斯拉斯拉聲，好像是電擊治療室那台機器啟動時的響動，每一下都讓她緊張的渾身發抖，她好想睡去，就這麼一覺睡過去，再也別醒來。
或者這只是個夢，醒來就不是這樣了，她還是在媽媽親手裝飾的淺白淺綠的房間里，睜開眼，就能看到媽媽溫柔白皙的臉，溫暖褐色的眸，對她笑著，把她抱進懷裡，對她說，「我的子陌是世上最漂亮、最聰明、最善良的女孩子。」
她一直都努力，努力讓自己聰明、漂亮、善良，可是好像不對，至少善良是不對的，善良的人，不該是她現在的樣子吧？
「陸家二小姐與四男子酒店開房，場面勁爆堪比小片！」、「世風日下，第一名媛黃賭毒無一不沾！」、「被戴綠帽，宋家解約，從沒想到兒媳竟是蕩婦！」
電視里、廣播里、微博里，黑色的字體鋪天蓋地，低俗艷麗的照片博人眼球，陸紫陌站在婚禮現場，眼睜睜看著未婚夫攜著姐姐的手，對神父說出那聲『我願意』，她拚命的喊，拚命向前沖，卻被這些報紙覆蓋，一張張不斷放大，遮住她的眼，她的臉，她的呼吸，她喊不出，走不動，連呼吸都困難。
她要死了吧？一定是，要死了！
「陸紫陌，陸紫陌！」遙遠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眼前突然一片白光，新鮮的空氣猛地鑽進來，床上沉睡的人突然一陣劇烈咳嗽，猛地睜開眼睛，直勾勾盯著面前的那張臉。
陽光下極其好看的一張臉，雖然有些冷，眉宇間的擔憂卻很暖，陸紫陌剛鬆一口氣，卻突然驚叫起來。
眼睛，灰色的眸子！他是誰，他怎麼會是灰色的眼睛！
「是我，陸紫陌，是我，顧橫塘，顧橫塘！」
剛跟著鬆了半口氣的男人，看到她突然掀開被子跳起來，光著腳就往床下沖，嚇得忙轉到另一頭，在她一腳踩空的瞬間，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一邊用力抱著，不讓她掙扎出他的懷抱，一邊安慰。
陸紫陌起初沒聽到，尖叫了幾聲，卻突然停下，雙目無神再次朝他看去。不過這次有點兒小心翼翼的，好像害怕他突然變成她噩夢裡那個人似的。
「是我，顧橫塘。」男人沙啞，小心的重複了一次。
「顧橫塘？」陸紫陌像是在確定，眉目間滿是疑惑。
他點點頭，「我，不會害你。」
這次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很不自信。如果當初不是他，她的生活，不會被攪的一團糟，最後被逼到如今的份兒上。可他當初竟覺得她會為了上位賣了女兒，竟還想著用錢用地位了斷，把她最後的希望，把孩子從她身邊帶走？
他還真的是無恥！怎麼連那種想法都有呢？
陸紫陌稍稍放鬆下來，低下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其實她是聞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雖然想不起，卻足以讓她安心的墨香。
夢裡的許多場景都開始變得虛幻，她只看到一陣白光，再醒來，人已經在醫院，抱著她的男人吼叫著，奔跑著，她聞到血腥中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聽到有人叫他，「橫塘，橫塘！」
橫塘啊？他的名字叫橫塘？
猛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陸紫陌瞪著眼前的男人，面露驚訝。
「怎麼了？」顧橫塘柔聲問，語帶不解。
「你，你六年前，來過，來過錦官市嗎？」半跪在床上，陸紫陌好奇的問。
顧橫塘心裡一驚，眼底閃過一抹不明顯的慌亂，遲疑片刻，他回答，「來過。」然後注視著陸紫陌，半分不敢移開。
她身子微微一顫，在他的注視下竟慢慢垂下頭。
她到底在問什麼啊？
如果他沒來過，她怎麼會有淺淺？她的記憶一直是混亂的，除了之前那夜發生的事情，她已經記不太清楚後面的事了，畢竟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她做的，而是那個藏在她身體里的女人做的。
也許她以為的『橫塘』，根本只是她的一個幻想而已。
「謝謝你昨天救我，可是，我腦子不太好，很容易忘事，還有，我現在想一個人待會兒。」抬起頭，她哀求似的望向顧橫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