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這一幅如意宮帳是貴妃娘娘賜的;這一對寶藍點翠嵌碧璽石步搖是佟妃娘娘賜下的;這四匹錦緞和二斤燕兒窩是德妃娘娘賜下的。這些是嫡福晉送來的阿膠、銀耳和衣料緞子。」
柔成滿屋子數著賞賜,又笑著指著那一大箱子,「這裡頭,珍奇首飾、新樣衣料,還有滋補養身的補品,都是爺賜下的。」
她笑容中透著些無奈和隱憂,卻也是真真正正的高興,只道:「聽了您有孕的消息,咱們爺都高興瘋了!」
宋知歡坐在炕上喝著酸甜爽口的果子露,聞言點了點頭,只叮囑:「這些東西都收起來吧,一時也用不著。
左右我平日也不用什麼首飾,倒是料子好好整理整理,快到額娘生辰了,往年都是託人給阿娘捎東西做禮的。今年我有了身孕,求個恩典,給父親、母親和哥哥嫂嫂與弟弟、侄子侄女都捎些禮物。揀兩匹緞子出來,給阿娘和阿爹做衣裳。」
柔成細細聽著,不免勸一句:「兩身衣裳太繁瑣,格格真有心,且給夫人做件襖兒,給老爺做個香囊、扇套一類的東西就是了,您還有著身孕呢!」
「也好。」宋知歡也不過是一時憂愁感嘆,聞言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如此,且給大哥、二哥和小三兒都做兩個,左右我閑著也是閑著。」
柔成應了一聲,笑了。
……
如柔成所言,聽聞宋知歡有孕的消息,四阿哥高興的都快瘋了。
畢竟他自打有了妻妾在身旁侍候,如今已經有好些年了。眼見著兄弟們一個個有兒有女,他心裡自然不大歡快。
早年李氏倒是有了一個,可還沒等正經診治出來就掉了胎,若不是出了血,只怕沒人知道李氏肚子里曾經有一個天家血脈。
如今宋知歡有喜,他自然高興,再詢問了太醫,聽說母體康健、脈象穩固,他心情更是極好,大手一揮賜給宋知歡不少好東西,讓宋知歡不大不小發了筆財。
只是轉念一想,他不免又有些感嘆。一則遺憾不是嫡福晉之喜,生出來的無論男女都是嫡長,二則遺憾不是李氏有喜,他對李氏盛寵不斷這些年,比起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連續宿在西廂房兩日,又在敏儀之正房留宿一夜,然後自然就是李氏了。
東廂房裡燈大多熄了,只留寢間亮的燈火通明。李氏坐在妝台前慢慢卸妝,四阿哥捧著一卷書慢慢翻著,手邊一盞參茶,姿態放鬆。
李氏一心對著鏡子卸妝,忽然聽到後頭四阿哥喚她:「華兒。」
——李氏閨名華姝,無字,四阿哥便喚她「華兒」。
李氏摘下扁方的手微微一頓,回首莞爾一笑:「爺,您有事嗎?」
四阿哥嘆息一聲,放下手中的書卷抬步走到李華姝身後,一手撫摸著她柔軟烏黑的發,帶著些遺憾地說:「爺多希望咱們能有個孩子呀。」
李氏輕嘆一聲,眉眼間顯露出幾分哀愁鬱郁來,「許是妾身沒這個福氣吧。宋氏她既然有了,便是天命註定,要讓她為爺誕下第一個孩子。」
她一向嬌媚的面容帶上了幾分淺淺的哀愁,四阿哥擁她入懷,輕聲道:「總會有的。」
自打診出身孕了,按照太醫的醫囑,在沒滿三個月之前,宋知歡開始了被當豬養的生活。
每天兩頓正餐三頓小點,天兒熱就在屋子裡坐,涼快些或是出去走走,或是在廊下曬太陽。她身邊從前那個宮女到了年齡入宮,新分配過來的宮女仍舊襲了雲若的名字,叫著也方便。
宋知歡每天就被兩個人圍的嚴嚴實實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作為一條鹹魚,這簡直就是世間最為美好的享受了。
這日下起雨來,屋外雷鳴閃電的,聽的人心慌不已。
四福晉正在宋知歡屋裡,二人一處做針線,見宋知歡面色不大對,便吩咐黃鶯:「快請太醫來。」
「不必了。」宋知歡捧著柔成奉上的熱水飲了半盞,覺著心口平穩下來,對四福晉道:「太醫說,這都是女子有孕常有的癥候。平日里還好,只是身邊動靜大了便容易心慌,陰天下雨的更是了。從前到沒有這毛病,但漸漸便也習慣了。」
四福晉聽了輕輕嘆了口氣,一面為她順了順後背,一面道:「這女子懷胎果然不易,當真受罪了。」
說著,她又道:「萬幸你不害喜,不然可真要遭了大罪了。」
二人隨意閑聊著,說起了馬上便是月節,四福晉笑著道:「我預備著八月十四齣宮回去看看我阿瑪額娘,已經請示過德額娘了。
你看看可有什麼要給家裡人的東西,或者索性讓柔成跟我出去,我要在宮外待一天,她就回你家裡,也讓你父親母親安安心。這倒是個好主意,只是怕你身邊離不開人。」
宋知歡思索片刻,道:「便讓柔成去吧,我這裡也快安穩下來了,她離開一日倒也無妨。索性我事情也不多,雲若足夠了。」
她說完嘆了口氣,又拉著四福晉的手,懇切道:「這一番多謝你用心了。若說,我這個做女兒的實在是不孝順,嫁進了深宮裡,好幾年不能見父親母親一面,就連生辰都不能親自拜賀。」
說著,她又覺心中悵然,不免落了兩滴眼淚下來。
四福晉也習慣了,婦人懷胎多有情緒不穩之事,聽她這樣說著,也有幾分傷悲憐憫,只嘆道:「且等出宮開府了便好了,到時候和父親母親相見也容易,或要回娘家住兩日,你說我還能不答應的嗎?」
她笑盈盈地挪揄兩句,見宋知歡破涕為笑方才輕輕鬆了口氣,無奈道:「你這懷個孕,我都要老上十歲了。」
畫眉捧著小爐子上燉煮出的銀耳羹分兩個小蓋碗盛著奉上,四福晉拿著小銀匙挑了兩口,對宋知歡笑道:「我記著你名下還有個小莊子?等回頭出了宮,你也可以去莊子上小住一段時間,不然一輩子看著這四四方方的天兒,也挺鬧心的。」
宋知歡攪著銀耳點了點頭,長長嘆了口氣:「說起莊子,我又想我娘了。快別說了,這羹味道好,多用些。」
宮裡發配給中秋各宮的賞賜分配了下來,阿哥所這邊自然也短不了。每個院子的賞賜都是貼了條子分的清清楚楚,此次負責中秋禮物分配的是永壽宮的貴妃和景仁宮的佟妃,貴妃且不說,佟妃第一個偏心胤禛,對胤禛這裡的人記得也清楚,知道宋知歡有孕,於是賞賜也豐厚兩分。
其實也不過四個宮樣荷包、四對新造金銀錁子、一匹宮綢和葡萄、西瓜、石榴一類的水果。
四福晉的又要翻一倍,李氏那裡少了兩對錁子,做事也算公允。
不過佟妃做事也乾脆,阿哥所里所有懷有身孕的都添了分量,很是得了個好兒。
柔成這邊給了內務府送東西來的人賞錢,轉身對宋知歡笑道:「到底是這佟妃主兒,做事讓人信服。」
宋知歡眼饞地看著兩個大西瓜,嘆了口氣,道:「前兒太醫叮囑我不能用寒涼之物,這兩個西瓜,你和雲若分了吧。」
低下頭來,看著自己還沒隆起來的三個月的小肚子,宋知歡長長嘆了口氣,道:「娃呀,你娘我為了你可是受罪了。這不能吃那不能吃,實在是鬧心死了。」
「主兒說什麼呢!也不怕嚇到小主子。」柔成手上動作一頓,與宋知歡嗔道:「說什麼這那的,也不知道個避諱,都是當額娘的人了!」
宋知歡拄著炕桌歪頭看她,一面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娃兒啊,看看,你柔成姑姑一天天是把你娘我管的嚴嚴實實的啊!」
上房裡,秋嬤嬤拿小茶盤捧著一碗紅棗湯給四福晉,柔聲道:「福晉用碗紅棗湯吧,這個滋陰補血,對女子最好不過。」
四福晉點了點頭,掀開蓋碗拿著瓷調羹慢慢攪著紅棗湯,忽然抬頭對秋嬤嬤笑道:「嬤嬤彷彿有什麼話說。」
秋嬤嬤嘆了一聲,擺擺手命侍女們出去,與敏儀道:「奴才這些日子一直想著一件事,想來福晉也感覺到了。」
四福晉無奈,「嬤嬤,我知道,只是我既然與知歡相交一場,自然相信她的人品的。」
秋嬤嬤瞪大了眼睛,「您是不知道女子能為了孩子做到什麼地步!」
四福晉抿了抿唇,轉頭往外看了一眼,見院落里安安靜靜,只有幾個自己房裡的侍女在廊下坐著針線,也都是信得過的。
她這才對著秋嬤嬤道:「我若是告訴嬤嬤,我和知歡提了抱養孩子的事情,嬤嬤覺得如何?」
秋嬤嬤聽得猛然一怔,忙忙問道:「宋主兒如何說的?」
四福晉笑容中透出幾分無奈來,「知歡她說:也好,我懷他十個月,也算盡心了。敏儀你把孩子抱去,我也省心些。
要讓我看著一個孩子,一兩日尚好,日頭長久了,像我那弟弟,從小到大可是沒少挨我的打,這天家貴胄的,我可不敢打,要哄?我實在沒那個耐心。」
說著,她又輕輕一嘆,道:「你說這女人都指望著膝下有個兒子能做終身的依靠,她這性子可怎麼辦呢?」
秋嬤嬤聽了反而笑了,「若宋主兒這話失真心實意的,日後不管是大格格,還是大阿哥抱到了您的膝下,您好生教養著,日後也忘不了生母。若您實在念著,日後您有了小主子,讓他多念著宋主兒些比什麼都強。」
四福晉聽了,心中仍然有些打算,但在秋嬤嬤前也就閉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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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歡:我還是個寶寶呢!養娃?我拒絕!
讓我加更的那個站出來,你是魔鬼嗎?!
作者真的是很標準的日更三千黨,畢竟學業繁重身體欠安,當然日更還是能保證的,加更……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