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
「方才聽你說,那完顏氏女與弘皓是一樣的性子,志趣亦相投,完顏夫人也為女兒婚事發愁,既然如此,你就沒個打算?」
柔成為敏儀上的是六安茶,她端起細細一品,仍有心情對柔成贊一句:「新換的這個小丫頭沏茶的手藝不錯,滋味極好。」
回頭見宋知歡還愣在那裡,便繼續道:「況弘皓的性子古怪,給他找個不合心意的,也怕他日後冷淡人家,不如找個和他性子差不多的。我知道你心裡擔心他們日後的日子過得冷淡,想給他尋一個溫柔熱情的,但若弘皓不喜歡,也是白操心。不如這樣,聽我的,讓弘皓與完顏家的那個相處相處,既然都是性子有幾分古怪的,索性就問問他們自己。咱們也不是那□□□□的人,還是要看孩子的。但依我說,若論門第,只怕貴女之中再難有如此契合之人了。」
初初聽聞敏儀的打算,宋知歡確實是有些懵的,然後卻又迅速反應過來,忽地眼睛一亮:「倒也並非毫無可能之事。」
敏儀這才笑了,道:「既如此,改日讓修婉請她來,你也與完顏夫人通通口信,終究還是要孩子自己喜歡才是。咱們總不能和兒媳婦過一輩子。」
宋知歡聽了忍不住直笑,連聲道:「你總說我不正經,其實按我說,你才是最不正經的那一個。」
改日與烏雲珠說起此事,她先時一怔,然後苦笑一聲,道:「不瞞你說,前頭見了你家四阿哥,我是有些這個意思。只是我也怕,我家娉楚那個性子,實在不適合這皇家王府的,只怕日後的日子不好過。」
「我你還信不過?」宋知歡輕聲道:「孩子們性子古怪,這事咱們也說不算,不如哪日讓他們碰個面,問問孩子自己的意思。」
烏雲珠聽了,遲疑半晌,也答應了,只道:「既如此,試試也罷。」
不想這一試,就試了個正著。
初時的安排是修婉出面請娉楚,然後茶水染臟修婉的衣裳,她去更衣的空檔,引弘皓來給她送東西,然後順理成章地見到。
然而二人的緣分遠比眾人想的要深厚許多。
據說是修婉和娉楚各持己見互相抨擊,這事做的隱秘,修婉也不大清楚,這會子談起「道」了,更是不肯走了,侍女的茶污了裙角也不肯動彈,坐在那裡沒挪窩,繼續和娉楚唇槍舌劍。
等弘皓過來奉宋知歡的命給修婉送新鮮果子的時候,二人正說到激烈處,娉楚唇舌不及修婉伶俐,也沒有修婉那一身無賴本手,已顯出劣勢來。
眼見「道」方即將落敗,弘皓哪裡忍得,擼擼袖子下場,倒是把一旁捧著果子的老嬤嬤忘了個徹底。
弘皓與修婉鬥智斗勇多年,成果斐然,上場先抓住修婉三寸,然後與娉楚聯手打的修婉連連退敗。
等宋知歡聽了消息匆匆趕到時,正見弘皓與娉楚相對一禮,兩座冰山難得面上帶出些喜意來,還有論道及酣暢淋漓之處后的疲意。
修婉獨自立在一旁,面帶憾意,儼然是敗了。
宋知歡對這樣的場合頗為熟悉,只是多了一個人而已,當下笑眯眯打圓場道:「殊途同歸,殊途同歸。釋儒道本是一家,都是問道之人,何必自擾,何必自擾。」
三小的面色淡淡地應了。
這局面,一時宋知歡也沒心思當月老了,一通亂拳打散了這一點都不社會主義的局面氣氛,帶著小的們往住雲館的花廳里涮了一頓鍋子,然後打發車轎命人安安穩穩地送娉楚回府。
本以為這一章古代清朝版別樣相親會就這樣散了,不成想竟然還有後續。
是弘皓開的口,頗為坦率地對宋知歡表示想要求娶那日的姑娘為妻。
宋知歡敢保證他連娉楚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一時壓下心頭的狂喜,問他:「這是何意?」
弘皓萬分坦然,光明正大地道:「志同道合、興趣相投,攜手一生也並不無趣。那日聽那位姑娘言談,也無心悅之人,且能被妹妹請入府中,也當是官宦人家之女。還望嫡額娘與額娘為兒子謀划籌算一二。也請額娘動身詢問試探那位姑娘的心意,若她有意,便是幸事。若那位姑娘無意,無緣也罷。」
宋知歡微微怔住,敏儀卻反應的極快,朗聲笑道:「行,這事兒嫡額娘記下了。」
一時弘皓問安告退,待他徹底沒了影子,敏儀方才對著宋知歡一挑眉,道:「怎樣,我說的准吧?」
宋知歡震驚久久未退,良久方遲疑著道:「還真讓你說准了?」
敏儀一時忍不住直笑,連聲道:「這還沒看出來?咱家這小子對完顏家那個未必有男女之情,卻已引完顏氏為知己!男女之情嘛,培養著就有了。況那東西未必有知己之情牢靠。」
宋知歡見她美滋滋的樣子,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兒子的了解不到位。
等第二日,烏雲珠過府,宋知歡只見她面帶感慨之色,對自己道:「你不知道,昨日娉楚與我說什麼。」
「莫不是婚配之事?」宋知歡由己及人,試探著道。
烏雲珠大為驚嘆:「你怎麼知道?」
宋知歡心中一喜,卻也面露無奈,道:「自然是由己及人。」
烏雲珠立刻明白了,震驚的半晌沒開口,開口就是:「這世間當真有如此機緣湊巧之事?」
「可見是緣分天定。」宋知歡挽袖抬手為她斟了一盞茶,慢悠悠道。
二人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敏儀做事乾脆,況弘皓的事情也確實是府中的棘手之事,既然彼此都有意,便乾脆利落地開始操辦了起來。
宋知歡長嫂親自登門請聘,完顏家對此也極為滿意——如今宋家長兄已位列戶部二品侍郎,隱隱還要高完顏大人一頭。
畢竟戶部算是最值錢的衙門了,都察院雖也炙手可熱,到底不比戶部。
如此,弘皓的婚事也熱火朝天地操辦起來。
時值娉楚生辰,若在漢女,及笄禮自然要大操大辦,然而滿人家就沒這樣的講究了。
到底也是嫁人前最後一個生辰了,娉楚的生辰是大辦了的。
宋知歡翻箱倒櫃尋出一支沉甸甸的金累絲嵌極品翡翠的大鳳釵,說來還是她少年時收到的生辰禮。可惜一朝入皇庭,她這身份,雍親王一日不得登大寶,她就一日帶不得這釵子。
倒是娉楚的身份方便些。
烏雲珠當場含笑收了,待娉楚生辰當日出來待客之時,發間便是明晃晃一支大鳳釵,鳳口斜斜吐出一串翡翠珠來,濃綠的翡翠配著黃澄澄的赤金,華美不凡。
等閑人戴這釵子,壓不住便顯得庸俗,即便壓住了也是華貴雍容,然而陪在娉楚髮髻間,襯著那烏油油的發,清凌凌的眸子,黃金的艷便被壓了下來,只留下一身如泠泠泉水,又如生在懸崖峭壁間青松的清澈出塵與凌然傲骨。
女賓們大為驚嘆稱讚,宋知歡握了娉楚的手,笑吟吟道:「都別看了,可將要是我家的了。」
在場也有與她少年時相熟的,當即道:「是你下手太快了!我家小子可還在家哭著呢!」
「可讓他哭去吧!」宋知歡道。
至此,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完顏家這位小格格是被雍親王府四阿哥定下了。
這邊的事情既然定下了就暫且慢慢預備著,如今王府里第一要緊事還是修婉的婚事。
阿魯科爾沁旗的人早到了京中,烏圖王爺及王妃親自領隊,帶著世子一路拉著聘禮浩浩蕩蕩上京,可見對這一樁婚事的看重。
下聘當日是個極晴爽的天氣,翼遙和和玉早早回府,兩人圍著修婉坐著,均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最小的妹妹如今也有了結果,悲的是不久之後幺妹就要動身往蒙古去,從此想要見面便難了。
翼遙攔著修婉在自己懷裡,抬手不斷撫摸著修婉的烏髮,眼圈泛紅,也強忍悲意地道:「拖拉了這些年,總算有個結果了。日後萬萬不可如在閨中時任性了,天高路遙,難以相見。但若在蒙古受了什麼委屈,也萬萬不要忍耐,寫信來告知我們才是。」
和玉亦哭道:「本以為咱們姊妹能親親近近的一輩子,不想卻是你這個小丫頭走了。這些年裡,先是大姐姐隨著姐夫外放,好容易回來定居了,卻是你要走了。這大草原的,遠離故土,你的日子要怎麼過呢?」
修婉一時無奈,仔細看她半晌,忽然又道:「二姐姐先別傷心了,悲喜傷身,於孩子也不好。」
和玉愣了一下,然後迅速抬手撫了撫小腹,滿面疑惑,「修婉……你是什麼意思?!」
她自當年誕育長子后一直未曾開懷,雖然她丈夫沒什麼,但婆母未免有些想要添丁。不過因有翼遙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例子,雍親王府在朝中又炙手可熱,納喇府如今式微,還要指著修婉這個郡主的身份,她那婆婆也不敢搞什麼幺蛾子,頂多私下念叨念叨。
縱然如此,以和玉的性子,不免也有些鬱悶,如今乍然聽了消息,也顧不得修婉是怎麼知道的了,連忙起身,滿面的匆忙。
還是翼遙按住了她,慢慢笑道:「看你,都急成這樣了。快別著急,這裡也方便,讓弘時來給你看看,若你回了府,請郎中也麻煩。」
和玉正是六神無主沒個主意的時候,聽了翼遙這話就像得了主心骨一般,忙讓人去請弘時過來。
一搭脈、一問癥候,果然是有了,只是月份還淺。
弘時笑著道:「先恭喜二姐姐了。」
和玉亦對他一笑,弘時又要去前頭招呼客人,翼遙打發小丫頭,命她:「還不去告訴福晉與兩位側福晉,也高興高興。」
小丫頭也喜氣洋洋地答應了一聲,修婉揮揮手命人端了熱水來,親自擰了手巾子給和玉,含笑道:「二姐姐擦擦臉吧。您看,您這會子若是傷心對孩子可是頂頂不好的,快注意些。」
和玉順從地接過擦了擦臉,然後略帶羞赧地嗔怪道:「修婉!」
修婉笑吟吟「唉」了一句,又伸手摸了摸和玉的肚子,美滋滋地道:「我也沾沾我小外甥的喜氣。」
和玉臉一紅,翼遙在一旁道:「你羞什麼啊,又不是第一次當額娘了。」又打趣著道:「虧得你今日念煩了修婉,讓她自己看看你,不然還不知道呢。」
又看了修婉一眼,似笑非笑:「我倒是不知道,咱們敬貞公主幾時有了這相人面目的本事?好嚴實的嘴啊。」
修婉忙對她討好告饒,姊妹三個笑成一團,沖淡了方才的悲意。
前頭女賓席上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敏儀宋知歡等人正坐在那裡聽著女眷們對聘禮的讚歎與修婉這一門婚事的祝福。
一聽了這消息,又是滿滿一屋子的恭喜聲,敏儀笑的還頗為矜持,華姝已是眉開眼笑了,當下激動的眼圈都紅了,一杯酒猛地就灌了下去,笑的嘴都抿不住。
宋知歡也是一喜,一時這邊席上滿是笑聲。
晚間前頭宴席散了,敏儀叮囑畫眉看著底下人把聘禮封上條子搬入庫房,然後對著聘禮單子添嫁妝單子。
畫眉笑著答應了一聲,眼見這邊事都
差不多了,敏儀便抬步往修婉院子里去了。
修婉院里已是滿滿當當的人了,和玉被圍在當中,星德就她旁邊,亦是滿面的歡喜。
因屋子裡人太多了,文淵也沒撈著內場座,就在外間的椅子上坐著慢慢呷著茶,見敏儀來了忙起身請安。
敏儀對他笑了一下,裡間的已聽到了聲響。
宋知歡笑道:「喲,這不是和玉她嫡額娘嗎?快過來,見見你未來外孫子。」
「外孫也罷了,還有什麼未來?」敏儀對她一挑眉,然後對著和玉笑道:「你且安心養胎,嫡額娘命人包了些安胎養神的補品,明兒一早你帶回去。今日天晚了,你就留下宿一夜,無論七巧閣還是玲瓏閣都是早早收拾預備了的。」
翼遙與和玉均笑著答應了一聲,翼遙笑著道:「可知額娘偏疼妹妹,今日也是沾了妹妹的光,不然額娘如何會留女兒。」
「唉,遙兒,咱們母女倆也就是昨日黃花了。」宋知歡輕輕嘆了一聲,攔著翼遙哀怨道。
「去你的,別在這當活寶。」華姝嗔她一聲,笑罵道:「別嚇到了我們和玉。」
宋知歡笑了一身,摟著翼遙靠著她,在一旁含笑看著和玉。
不過這一條喜訊並未打消多少雍親王府里的悲傷氛圍。
下聘禮沒多久,修婉便動身北上了。
宋知歡抹著眼淚送走了女兒,春暖花開的時節,她的女兒離開了她,奔向了自有、愛人,去尋求屬於自己的道。
而她,留在這四方天里,守著窩過日子。
一時情緒惆悵低沉,本來按照慣例今日應該是雍親王與宋知歡一同懷念女兒少時的,奈何敏儀瞧宋知歡情緒實在不好,就聯合暗暗挑撥了年氏,讓她去拉雍親王。
宋知歡則被敏儀拉著回了住雲館,敏儀也是眼圈通紅的,此時見宋知歡情緒低沉,便嘆了一聲,道:「你我都知道,早晚會有這一日的。」
「是呀,我早知道會有這一日的。」宋知歡輕嗤一聲:「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敏儀抿了抿唇,只覺心頭莫名地發酸,卻還是不得不輕聲道:「滿蒙聯姻本是舊俗。」
宋知歡輕嗤一聲,「入關已近百年,若大清兵甲能壓住蒙古鐵騎,那還要一位位宗女離鄉?」言罷,她長長嘆了口氣,「這裡頭有多少的政治因素我不知道,也不想細思,只是想起一句:十四萬人齊謝甲,竟無一個是男兒。」
最後一句是低聲呢喃出來的,敏儀聽得一愣,好半晌方才低低道:「這也不過是你我婦人之見罷了。」
宋知歡輕輕哼了一聲,然後重重一嘆,仰頭望著天邊,好半晌才有一聲「也罷」輕輕傳出,隨著冷風散去了。
一時回了住雲館,忙有人迎進了暖閣里,辛夷用小茶盤奉了茶上來,對宋知歡輕聲道:「辛娘姑姑備了松瓤奶油卷酥,還有新煮的牛乳茶,您早上就沒用膳食,好歹嘗嘗?」
敏儀聽了忙命她:「問你主子有什麼用?快端上來就是了。」
語畢,她又轉過頭來對著宋知歡小心道:「前日弘暉買來的金糕你吃著怎樣?我嘗了倒是不錯,讓小丫頭切一碟子端上來怎麼樣?吃著也開胃。」
宋知歡見她如此心中一暖,勉強揚了揚唇角,點了點頭。
辛夷忙應了一聲,喜得不行,快步下去預備了。
宋知歡這邊一點頭,住雲館里的人也顧不得傷心了,連忙就預備出來,不多時就有侍女碰著東西魚貫而入。
最前頭的侍女手捧繪彩白瓷大茶壺,並兩隻顏色鮮艷圖案好看的小盞子;后一位手裡提著個嵌螺鈿黑漆小食盒;最後一位手捧嵌八寶紅漆大攢盒,一色身著暖橘色對襟毛褂子,腰間系一條淡紫腰帶,系著紅頭繩,青春靚麗。
柔成忙挽了袖為二人斟了牛乳茶;再掀開小食盒,見裡頭凈白瓷小碟子盛著切成小塊的金糕,伸手端了出來,又將兩隻小銀簽子擺上;最後掀開那八寶大攢盒,見裡頭滿滿當當五樣點心:一樣是方才說到的松瓤奶油卷酥、一味糯米紅棗糕、一味銀絲餅、一味青玉綠豆卷、一味荷花魚茸糕。
樣樣做的精巧別緻,使人食指大開。
然而縱然如此,宋知歡也不過在敏儀與柔成的逼迫下用了兩塊,小銀簽子扎了一小塊金糕送入口中慢慢嚼著,磨蹭了許久都沒咽下。
敏儀看的直頭疼,自己也沒心情。
柔成在一旁,緊緊抿了抿唇,一面抬手為她添了些奶茶,輕聲道:「好歹用些吧主子,您這邊不用,我們都揪心。」
宋知歡垂著眸看著那半盞牛乳茶,低聲道:「就這一日,由著我吧。」
柔成還要勸,敏儀已輕聲對她道:「也罷了,隨著她吧。」
又對宋知歡道:「你也是,多大人了還任性這個。就這一回,明日可不許了。」
宋知歡抿著唇點了點頭,敏儀長長嘆了口氣,對著滿桌子的精巧點心卻也沒胃口,一時在心中笑自己:方才說知歡說的多有理似的,換到自己身上卻也沒胃口了。
一時又是寂靜無聲。過了許久,宋知歡嘆了一聲,忽然道:「我這心裡不是滋味。」
敏儀抿著唇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我也是。」
這悲傷一直持續了許久,宋知歡良久未從幼女遠嫁的悲傷中抽身出來。
這日天氣溫暖些,柔成著人將軟榻搬到了廊下,緊趕著催宋知歡出來坐坐,晒晒太陽。
小院里已是一片的生機勃勃,綠油油的小青菜看著就惹人愛。
宋知歡攏了攏身上的軟氈,忽然笑了,吩咐:「這小青菜長得好,摘些下來炒了吧,咱們晚上添道菜。」
「也好。」柔成笑著答應了一句,又打趣道:「今年這菜長得比往年好些,可知是您日日看著它們的功勞。等到來年,也得請您看著,如此才能長得好呢。」
宋知歡是沒看出來哪裡長得比往年好了,聞言隨口回嘴道:「咱們柔成姑姑不也是日日跟著我『格』青菜,沒準兒是你的功勞也說不定。」
柔成也忍不住直笑我,忽然聽一聲聲的通傳:「嫡福晉來了。」
宋知歡抬頭向那邊看去,就見敏儀被四五個丫頭僕婦簇擁著進來,身著五福捧花的淡紫襯衣,外搭著一件窄褃掐腰的勾金絲月白比肩甲,發間挽著翡翠玉釵,打扮的清雅也不失端莊。
見宋知歡出了屋子,她便挑了挑唇角,打趣道:「哎喲喂,您老人家總算捨得出來走走了?」
宋知歡慢悠悠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輕哼一聲:「我依稀記著,比您也沒大了兩歲。這『老人家』我還是當不起的。」
敏儀輕輕一笑,一面自身後黃鶯手裡取了個燙金的大紅帖子遞給了宋知歡,道:「看看,這是完顏家送來的嫁妝單子。我算是知道什麼叫財大氣粗了,整整一百二十台,若不是為了不壓過徽音,只怕還能再加些。」
宋知歡心中倒是瞭然,一面慢慢翻開了帖子,一面隨口道:「烏雲珠擅經營,又是她們家獨女,未出嫁時手裡就握著兩間鋪子,打理的井井有條,這些年發展的自然更好了。她和完顏大人老來得女有了娉楚,自然更疼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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