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你在那我在那
出了京城，慎敏和晴晴一路朝著南邊走。
終於在汝寧府時候，晴晴徹底憋不住了，問安安靜靜吃飯的人，「夫人，您要是要玩，也不能就一個勁趕路吧，咱們到底要去做什麼？」
「我要去殺一個人。」慎敏慢慢開口。
她在離開侯府之前，表妹迢迢給她了一封書信，是章嬤嬤的絕筆，裡面將她真正的身世和盤托出，而後她又從羅學的嘴中拼湊出來了一切。
最後，知道了害的她父親之死的根本原因，是出了的叛徒，就是河南府的知州。
她對自己坎坷離奇的身世咂舌許久，身為人女，她總覺得應該被死去顧舟月和宛央做些事。
晴晴被慎敏的話嚇住了，手裡端著的碗都差點落下來，磕磕巴巴，「殺，殺人……」
慎敏看她呆住的模樣，噗呲笑了出來，給她夾菜，「逗你玩呢，我呢，是要去成都府，我要去祭拜兩位故人。」
羅學告訴她，她的親生爹娘曾經在成都府居住了過兩三年，哪裡還有他父親親手搭建在山腰的屋子，她想去看看，到底是她親生的父母，她想去看看自己的來處。
晴晴被嚇了下，著實吃不下飯了，一本正經，憋嘴道：「夫人可別開玩笑了，您不是說咱們說了好好玩，走走停停，看看哪裡好，等著立足下來，就去京城把芽姐兒接過來嗎？」
她握住慎敏的手，眨眨眼，提議說：「不然咱們就去蘇州府吧，那地方好。」
「太繁華了。」慎敏點她腦袋，這些日後羅琪琅可能回去的地方，都不會是她的落腳點，她是真的被羅琪琅弄怕了，若是可以，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了。
她笑話晴晴，「怎麼啊，怕我帶你去窮鄉僻壤的把你給賣了？」
晴晴笑起來，「真的要賣，也是把你賣了，你比我好看那麼多，銀子也多呢！」
晚間主僕二人去外頭逛逛了，次日二人起身，就聽著客棧外頭嘰嘰喳喳議論著。
細細的一聽，居然是河南府的知州昨夜被闖到家裡的人給宰了！
慎敏吃著朝食的筷子一頓。
居然死了？
晴晴啃著饅頭也是驚駭，「夫人，不然咱們吃了飯就走吧，這地方看來亂的好，好端端的官怎麼就被暗殺了？」
慎敏疑惑了小會，就點點頭，「好，等著吃了飯咱們就走。」
二人一路輾轉，身上盤纏若是用光了，兩個人就會停下來找個地方做事，每次倒是氣運極好的能找到些不錯的差事，而且都是短工，銀錢也給的極其多。
晴晴覺得這是神佛保佑，帶著慎敏去當地廟會，二人拜了菩薩出去，她就道：「夫人等等我，我去求個平安符！」
這一路要去成都府呢，就她們兩個這腳步，走走停停，在回京城，再把芽姐兒帶過去安定，一年半的時間都是保守估計呢。
所以呢，平安符是一定要的。
慎敏嗯了一聲，仰頭望著天嘴角露出絲絲的笑意，微風拂過她的面頰，她只覺得心曠神怡。
她絲毫沒有注意，就在對面三樓的之上，一雙眼睛正死死的盯著她。
***
門被嘎吱一聲推開，軟糯糯的聲音響起。
「爹爹，吃糖糖！」
羅琪琅站在窗戶邊望著外頭，低頭看撲到他面前的芽姐兒，俊逸丰神的臉上滿是寵溺的柔笑，將閨女抱了起來，指著那處慎敏與她看，「看到娘親了嗎？」
芽姐兒搖搖頭，把手裡的糖人給爹爹顯擺，「蝴蝶，漂亮！爹爹吃！」
羅琪琅摸摸閨女的小臉，再看那頭到處閑逛的妻子，真的想罵人，居然敢給他玩這出！回京城也不來找他，還敢把芽姐兒送給賀慎軒，還有陸簡之那王八蛋也敢來迷他的眼！
果真是他這些年脾性太好了些，這些人都敢跳到他頭上來造次，這次他可好好的給這些擋路的人找了不小的事，保管他們一年都騰不出手來染指他的家務事。
一個個的給臉不要臉，就休怪他無情無義了。
羅琪琅看芽姐兒打哈欠，笑著親了親她的臉頰，看芽姐兒開始在他肩頭蹭臉頰，點點她的小臉，「困了？」
當時他衝到賀家去，就見著芽姐兒正被陸漪嘉抱著哄，娃娃哭的脖子都紅了，見著他立刻就伸手叫了爹爹，他差點沒紅了眸子。
芽姐兒卻是望著樓下的人，杏眼一亮，伸手指著那抹豆綠色的身影，「娘親！」她笑嘻嘻看爹爹，拍著手，「阿琅！爹爹！爹爹！阿琅！」
旁邊的羅州欲言又止的開口，「世子爺，還不帶夫人回去嗎？京城那頭來信了……」
「就說我死了。」羅琪琅聽著京城兩個字，眼神陰沉下來，他抱著芽姐兒朝外走，譏諷一句，「以前我如同芽姐兒怎麼大，也沒看侯府亡了呢？」
羅州不敢說話，自打慎敏死後，羅琪琅什麼都是無所謂的模樣，張家找他的麻煩他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在府中也不管任何事，任其發展，反倒是對張老太太晚間見人極其看重。
如今見著慎敏真的活了，整個人都來精神，只不過只是默默的跟著後面，似乎不想讓慎敏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安排人跟著她的周圍護著她的周全，這路上不少人覬覦慎敏的容貌，一日都能處理兩三個地痞小流氓的，還要擔憂這二人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身上銀子夠不夠花的，此前曉得慎敏想殺人，還自個提著刀去的……
京城那頭的陸簡之著實都要瘋了，眼下正不眠不休的想著怎麼把羅琪琅給摘出來。
羅琪琅也夠坑人的，直接帶著人殺進去的，擺明了就是要報復陸簡之幫慎敏。
現在，羅琪琅就自個帶著閨女，跟著慎敏屁後面慢慢悠悠帶著芽姐兒這處玩玩那處逛逛。
芽姐兒是羅琪琅心頭最深的傷疤，那碗杏仁露是他親手喂下去的，因此芽姐兒的回來，大幅度安慰了羅琪琅心頭的創傷。
好在芽姐兒還算乖的，不吵著要娘親，反正把羅琪琅黏的死死的。
羅州都不知道羅琪琅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不管要如何，都應該先見面啊。
***
四月個的停停走走，晴晴見著成都府三個大字眼淚都溢出來，「夫人，奴婢這輩子沒想過回來怎麼遠的地方……」
而且還是平平安安的來了，路上連個綠林都沒見到，晴晴眼下是更加的信佛了，走到那處，只要曉得有佛廟都會虔誠的去拜拜。
慎敏暫且找了處客棧安頓下來，就出去捏著羅學給他名諱，去找學堂找人詢問了，她的親生父親，曾經在成都府才情出眾，不少私塾的年輕夫子都是聽過他名諱的。
輾轉了半個月，才打聽到了消息，慎敏沒對晴晴說自己的身世，直說有個曾經自己的恩人在此，二人休整了一日，次日清晨就朝著山上進去。
直到中午才到了某處山間的小院子。
遠遠的就能看著，很是精緻，見此，晴晴杵著棍子一副都要死了模樣，「夫人，您這恩人真的住的太遠，不，太高了，我的天，這算是仙人了居所了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慎敏看晴晴坐在地上擦汗水，就先過去了，本以為屋子已破舊不堪了，走近了卻和嶄新的一樣。
這樣的山間無人居住的地方，可能是被誰給佔了吧。
她原想著能在這裡住下了也是好的，但既然有人了，也就作罷，可她想進去看看，她想了想，還是敲了敲門，門倒是爭氣的厲害，自個就給開了。
慎敏疑惑，還是抬手推開，頃刻呼吸都止住了。
院子乾淨清雅，院中一顆紅楓樹下，俊秀風雅的男子正抱著打扮漂亮的小姑娘含笑的看著他。
呼吸驟然停止。
羅琪琅……
化成灰他都認識的人。
慎敏腳步黏在了地上不得動彈。
芽姐兒興奮的從爹爹身上下來，脖子上掛著的長命鎖，銀鈴清脆作響，她朝慎敏奔過去，「娘親！肉乾，吃肉乾！」
慎敏獃獃的看了羅琪琅片刻，而後才把閨女抱了起來，她什麼都不想問了，只是把女兒抱得緊緊的。
倒是晴晴呼呲呼呲的進來，「夫人，夫人，我感覺我要死了，我感覺我——啊！」
晴晴看著院子裡頭兩個活人仰天大叫，手裡杵著的棍子都差點捏斷，「世子，世子爺！芽，芽姐兒！」
這可比看到鬼還嚇人！
慎敏爬了半日著實累了，看鬼吼鬼叫獃滯在原地的晴晴，「你先去休息，看看有沒有吃食，先預備了。」
晴晴哦了一聲，立刻消失在二人眼前。
是非之地跑快點再好，她可不傻。
慎敏把芽姐兒發了下來，從髮髻扯了步搖下來，哄娃娃去旁邊，「乖乖玩。」
她示意羅琪琅跟她出去，大抵也知道自個可能被跟了一路，「世子爺既然找到了這裡來，就應該知道我的身世了，我並非是英國公府真正的姑娘。」
她的身份原本從一開始，就是羅琪琅和張老太太安排好的，當初的她太想嫁給羅琪琅，因此也就半推半就了。
「你我的婚事，是一場極大的荒唐，可謂是騙婚了，我眼下與你們而言也已經不復存在……」
其實，慎敏自己設想過許多次再見羅琪琅的場面，眼下真的見到了，她卻是發現自己心裡真的可以毫無波瀾，就如同見到個認識的人一般。
好像，她對這個男人真的沒有喜歡了，只是覺得很熟悉罷了。
她見羅琪琅瞳孔忽的放大，輕輕失笑，「不管世子爺因何到此，我很感謝世子爺一路護著我和晴晴，又把芽姐兒帶給我，眼下世子爺若是沒事，就早日回京城吧，我和你夫妻緣淺，今後我與芽姐兒也不會去侯府攀親，世子——」
「慎敏，你看清楚我是誰！」羅琪琅把著她的手臂，不接受她的話，喉間顫抖，「我是阿琅，我是你夫君，你怎麼可以不要我！你怎麼可以拋下我一個！現在又要趕我走，慎敏，你就不能好好的看看我嗎？」
他甚至想過慎敏看到他，可能會跑，可能會一刀給他捅上了，決計沒有想過，自己親手帶大的姑娘，會如此無悲無喜的看他。
慎敏忽而笑了一聲，「羅琪琅，你還沒有明白嗎，我不是因為受不了侯府才離開的，我不是恨你對我輕視離開的，我是不喜歡你了。」
不喜歡你四個字，逼得羅琪琅眼眶通紅，他眸子蹦出火花，「你不喜歡我，你怎麼會不喜歡我呢，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慎敏，我的慎敏不會不喜歡我的！」
慎敏看他眼眸氤氳，抬手替他擦了擦，「阿琅，若我當初嫁給你只是因為門當戶對的聯姻，那麼，我只會守著世子夫人這個位置，可我不喜歡你了，我就什麼都不想去爭，也不想再去鬥了，可這樣，我就護不住我的女兒……」
「眼下這樣不就很好，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芽姐兒我會好好教導她，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半年給你寫一次信，其實你也對我沒有多少喜歡了，若不是我貿貿然回京，你我就不會在見面了。」
「我會等你，我不會娶妻！我只有你一個妻子！」羅琪琅將她攬入懷中，不許她再胡亂說不要他的話。
「敏娘，你不要在說話了，就讓我高興高興成不成，你活著我很高興，芽姐兒還認得我很高興，可你不喜歡我了，我恨不得抹脖子死了。」
慎敏任憑他抱著並未掙扎。
「爹爹！娘親！」芽姐兒跑了出來，看抱著一起的兩個人人很不解，搖著步搖哭喪個臉，對望著她的爹娘抱怨，「壞了！」
慎敏著實無奈，「你這手真該打，知道花了我多少銀子嗎？」她又看羅琪琅，「你回京城去吧，若不出意外，我會在這裡長住的。」
「我不走，我憑什麼走。」羅琪琅犯倔起來，走過去把閨女抱了起來，看望著她的妻子，「你別給我想著改嫁再去給芽姐兒找后爹，你不回去是吧，沒事，你在何處我就在何處。」
反正他不會在離開慎敏半步了。
慎敏蹙眉跟著進去，忍不住罵他，「羅琪琅你瘋了，你是世子，侯府……」
「我不做世子了。」羅琪琅蹲在地上幫芽姐兒綉那支步搖，大有無賴架勢，「我現在身無分文，羅州他們回京城去辦事了，你若把我趕走，我除開這張臉什麼都不會，這裡我看也沒什麼小倌樓，我也養不活自個……」
「羅琪琅！」慎敏想不到他這樣撒潑，捏緊了手，深吸了口氣警告他，「趁我現在給你好好說話，馬上給我滾！」
羅琪琅抱起芽姐兒，絲毫不懼怕慎敏的威脅，他還是很了解自個帶大的姑娘的，打不過他也罵不過他。
他握住閨女的手親了親，指著慎敏和她說笑，「你看你娘就是個白眼狼，你爹爹一路給她管吃管喝還給錢，花了小半個月才把這破地方給煥然一新，居然就要把爹爹趕走了，你娘親是不是壞人。」
芽姐兒是非常喜歡羅琪琅，眼下是能聽懂話了，抱著爹爹脖頸，看娘親，「我要爹爹，爹爹抱著舒服！」
慎敏掃了父子一眼，最後直接去廚房幫晴晴做飯了。
看著這兩父女就來火。
廚房中，晴晴生火問著，「夫人，世子爺這是幾個意思啊？是賴上我們了嗎？不然咱們今晚把他敲暈，帶著芽姐兒跑路吧。」
「你去打他棒子？」慎敏被她逗笑了。
晴晴鬼鬼祟祟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朦汗葯，世子爺肯定不信你會給她下藥，或者給芽姐兒的肉乾塗點，讓她去喂世子爺，世子爺肯定直接吃。」
慎敏：「……」
晴晴看慎敏無言的眼神，默默藏了起來，給灶里加火，「世子爺這樣死皮不要臉的纏著夫人，就是想讓夫人回去呢。」
「既如此，與其跑了，不如讓他死心的好，做飯吧。」慎敏喃喃，透過窗戶看著外頭樂呵呵的兩父子，慎敏重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