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訌
交貨那天,下著雪,丁巫引著阿多斯來到一個山谷處,交易的中原人摸著腦袋上狐狸皮做的帽子,「你們的皮子的是最上等的皮料,大冷天戴著頭上還出汗。咱們明年再做交易。可惜今年出貨太晚了,等運到京城富庶之地轉賣,人家冬衣都做好了,買的人少。」
哼,這些狡詐的中原人,就是想乘機壓價。
當阿多斯已經不抱希望時,中原商人打了個噓哨,運糧的車隊從隱蔽處出來,幾乎一眼看不到頭!
阿多斯的人去車隊隨機檢查貨物,裡頭的五穀雜糧什麼都有,品相一般,但沒有什麼陳芝麻爛穀子之類的東西濫竽充數,都能吃。
這已經超出了阿多斯的預期,部落今年有救了,節省一點吃,還能摳出一點口糧去喂牲口。
阿多斯命令手下車裡搬運糧食,中原商人噼里啪啦打著算盤,「……我做生意,向來以誠信為本,做長遠買賣,否則丁先生也不會看上我。這是今年秋天的糧食價格,明年你早一點把皮貨賣給我們,最好初秋就交貨,那時候糧食剛剛豐收,價格比現在便宜。同樣的皮貨,你至少能多得四分之一的糧食。有錢大家一起賺。」
阿多斯對中原商人保持警惕,沒有往長遠處想,只想做個一夜情買賣,「你們中原人為了錢,把糧食買給我們,就不怕擔上通敵的罪名?」
中原商人正是吳百戶假裝而成,他拿出一錠雪花銀,往嘴裡輕輕一咬,「真香啊!難道大明的銀子就是香的?蒙古的銀子就是臭的?在我看來,都他娘的香!銀子是我爹,金子是我娘,只要能賺錢別說幫你們買糧食,就是龍袍我也給你買過來。」
「大家並非一直都是敵人。」丁巫指著前面空曠的地,「大概兩百年前,這裡是一處通商的榷場,大明和蒙古的商人們在這裡做著正當買賣,互通有無,大家有得賺。後來戰事頻起,榷場就沒落了,到現在成為一處荒地。如果是以前,我這樣牽線搭橋的掮客根本就不存在,你們不用偷偷摸摸的做生意。」
阿多斯說道:「俺答汗多次要求重開牛市馬氏,你們的皇帝不肯答應,庚戌年,俺答汗一路打到京城,逼著老皇帝答應開榷場,老皇帝答應了才退兵,可是剛回來,老皇帝皇帝又反悔不開了,出爾反爾,毀掉榷場的是你們的朝廷,我們都希望開榷場。連連打仗的責任在你們昏庸的朝廷。」
吳百戶畢竟是個大明軍人,忍不住說道:「兩百年前,你們在土木堡把我們的皇帝給活捉了,簡直奇恥大辱,從那個時候開始,榷場就沒了。庚戌年,俺答汗在京城郊外搶了一個月,幾乎是把刀架在我們老皇帝脖子上,逼老皇帝重開榷場。
「我們有句俗話,強扭的瓜不甜,老皇帝是個最好面子的人,迫於圍城的壓力答應了,等你們退兵,他肯定反悔不肯重開榷場,若真開了,榷場時時刻刻提醒這次恥辱,老皇帝面子往那擱?」
」何況開了榷場,榷場的交易對你們而言很重要,可以換糧食鹽鐵等等沒有的東西,但是對大明的稅收還不如南方一個小城,開關還要加強邊防,這筆買賣不划算啊,別說是老皇帝,就算是我,我也不開榷場,沒有什麼利潤。」
阿多斯站在蒙古部落這邊,自是不忿,「你們叫做土木堡之變,我們叫做土木堡大捷。兩百年那一戰,是你們的朝廷先挑起來的,你們的小皇帝被一個叫做王振的太監蠱惑,年少氣盛,血氣方剛,以為自己多麼了不起,非要御駕親征來打我們,都殺上門來了,我們能不反抗?我們打敗了你們,活捉小皇帝。」
「你們中原人都狡詐,嘴巴會說話,小皇帝當了俘虜還不消停,巧舌如簧說服了我們的小王子放他回去了,他回去重新奪回皇位,根本不提開榷場的事情,轉頭又派兵打我們。就這樣來回打了兩百多年,戰爭又不是我們挑起來。如果能活吃飽穿暖活下去,誰願意打仗。」
吳百戶不服氣,「你們吃不飽穿不暖,也不能來搶我們的啊,我們就活該被搶?」
阿多斯說道:「你們大明不也只要有機會,就燒我們的草場、斷我們的水源、驅趕我們牧民,叫做燒荒,我們也死了很多人。」
吳百戶說道:「你們搶我們,我們就不能打你們?」
阿多斯說道:「你們的朝廷不給我們活路,朝廷又遠,打不到朝廷就只好打你們。」
眼瞅著兩人要爭起來,丁巫從中說和道:「大家做買賣,和氣生財,莫談國事,明年繼續合作。貨物搬卸的差不多了,趕緊走吧。」
阿多斯上馬,對丁巫說道:「跟我回部落吧,你是我們部落的大救星,這次挑最肥的羊招待你。」
丁巫說道:「你們先回去,我還要給守邊的大明軍隊結清另一半的錢,放這麼龐大的運糧隊伍入關,得先把他們餵飽。」
「改日再請你做客。」阿多斯領著運糧隊消失在風雪中。
阿多斯走後,丁巫對吳百戶說道:「你前面演的還不錯,後面差點就露餡了,你一個只顧賺錢的商人,管什麼國家大事。」
吳百戶摸摸頭,「我就是忍不住……你這些年是怎麼做到一直心靜如水的?」
丁巫說道:「我臉上這張面具,已經有七年沒有摘下來了,怕是已經戴到靈魂上。」
吳百戶問:「兩邊你都生活過,你覺得阿多斯和我,那個更有道理?」
丁巫想了想,說道:「人家能夠打得過你,何必和你講道理?拳頭就是道理,草原生活殘酷,弱肉強食,那個部落衰弱,就要被強者吞併,部落的人淪為奴隸,天經地義,這裡幾乎所有人都認同這個想法。阿多斯在各個部落首領中算是性格比較溫和的人,好好的和你說話,沒和你當場打起來就很不錯了。」
吳百戶面露不屑,「哼,蠻夷之地。」
話音剛落,丁巫感覺到腳下白雪震動,他趕緊爬到高處,打開西洋望遠鏡看著遠方,白蓮教李自馨帶路的蒙古騎兵和阿多斯的鄂爾多斯部果然狹路相逢,已經打起來了!
丁巫這招以夷治夷的計策甚是「歹毒」,白蓮教李自馨就是山西大同山陰人,對這裡的地形最熟悉,也不是第一次給蒙古騎兵帶路來打大同了,丁巫就和阿多斯約在這裡交易糧食。
風雪天,視線受阻,根本看不清對方,騎兵遠遠看到牛馬駱駝拉的貨車,狂喜萬分,以為是去西域做生意的商隊,還沒攻城就遇到了大肥羊了,立刻去搶奪。
阿多斯帶著人護送糧食,聽到四面八方的馬蹄聲,以為是其他部落埋伏在這裡,專門來搶糧食的,當即暴怒:俺答汗搶了我的老婆也就罷了,誰叫他是大汗呢?綠帽子戴得整個草原人盡皆知,現在連其他部落也敢來搶老子的糧食,真以為我阿多斯好欺負啊!誰都可以來踩一腳!
阿多斯熱血沸騰,抽刀一呼,「糧食就是我們部落的命!今日寧可流血,也不能丟下一粒糧食!」
士氣大盛,眾人跟著首領,衝殺而去,雙方就在風雪中拼殺,以騎兵對起兵。
李自馨是帶路黨,和蒙古騎兵的關係就像鱷魚和牙籤鳥,只吃鱷魚嘴裡的殘生剩飯,打仗不關他的事情,早早就躲後面去了。
若是以前,廝殺聲很快就會平息,變成求饒和慘叫聲,那時候他再出來拾撿起一些戰利品。
但這一次不一樣,李自馨躲在大後方等啊等,短兵相接之聲就像打鐵似的,久久沒有平息。
後來漸漸停止了,卻沒有聽見熟悉的求饒聲和搬運戰利品的笑聲,只有風雪呼嘯之聲和車馬碾壓積雪的嚓嚓聲,李自馨覺得邪門,但他不敢動,直到只剩下風雪聲,他才騎著駱駝來到戰場。
屍橫遍野,積雪已經將屍體埋了半截,人都死了,連戰馬都被人牽走了,之前看到的商隊也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商隊不可能有如此厲害的戰鬥力,一定是大明的陷阱!
李自馨慌忙騎著駱駝逃離,回到豐城白蓮教總壇,教主趙全納悶了,「怎麼那麼快?你這次搶了多少東西?」
李自馨趴在駱駝背上快要凍僵了,恨不得抱著火盆取暖,「什麼都沒有,全死了。那個新來的戚繼光將軍名不虛傳,他們在塞外設了埋伏,用商隊引誘我們,我們的人全部戰死。」
「你——」趙全氣得一腳將李自馨踢飛,「廢物!教中一萬石糧食快吃完了!就等著你搶的東西糊口,他們要是餓死了,誰會相信入教避劫?我的威信何在?」
「何況,這次你帶軍隊去你家鄉搶掠,軍隊全死了,你一個人回來,我如何向俺答汗交代?」
「兩邊失信,我在豐城三十多年的基業,就要被你這個廢物全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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