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元月十五吃湯圓
次日,車馬準備完畢,嬴政將嬴福送上馬車,嬴福歸心似箭,不再耽擱。
趙高派了幾個人同去幫忙,一行車隊隨即出發,去往離宮。
嬴政回到書房,李斯已經到了書房。若不是嬴福前來,嬴政早就去問李斯關於九鼎的事了。
「先生,昨日寡人去了相府,見到了九鼎。」嬴政直接說道。
「王上見到的,可是真正的九鼎?」李斯問道。
「應該是真正的九鼎。」嬴政說道,「呂相邦說了,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召集了很多能工巧匠,但一直未能仿製出一個與九鼎相似的鼎。並且,在仿製的過程中,發現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嬴政將他在呂不韋府上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一一說給李斯聽。
李斯只是認真地聽著,並沒有提出什麼疑問。
當嬴政問道關乎九鼎的出處,又有何作用時,李斯反問道:「王上是否認為,九鼎真乃天造之物?」
嬴政怔了一下,隨即說道:「既然世人無法仿製,前人更是製造不出。人既然造不出,那隻能理解為天物。」
「若為天物,即為天造。若非天造,也是天人所造。」李斯說道,「依草民愚見,世人並無人知曉九鼎之秘,否則九鼎也不會閑置兩千多年,只作為王權象徵供奉於王朝之中。」
嬴政點了點頭,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吃驚,就連李斯都這麼說,難道天人真的存在?
李斯又說道:「王上可以作一個簡單的假設,或者猜想。」
「何種假設?」嬴政問道。
「假設九鼎是由天人所造,那麼九鼎便定有其用途。」李斯沉聲說道,「而世人又是如何可以從天人手中得到九鼎?若為天用,怎會在世上留存如此之久?」
「這個……」嬴政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
「唯一的解釋就是,九鼎實為天造,但並非天用,而是對於世人所用,並且是由天人故意賜予世人。」李斯說道,「至於為何不用,又究竟是何用途,草民也猜想不到,可能還是機緣未到吧。」
嬴政仔細思考著李斯說的話,心裡暗道:九鼎存在至今,其真正的用途雖然無人知曉,但未必不曾被人使用過,難道世間只是特定的一個或者一些人才能使用九鼎?
李斯說的不無道理。東西造出來,必然有它的用途,而世人並未使用過,甚至連如何使用都不知曉,只是供奉了兩千多年。要想解開九鼎的秘密,恐怕確實就像李斯說的,需要一定的機緣。
想到機緣,那就隨緣吧,嬴政也不去多想了。
接著嬴政又向李斯說起呂不韋外府的「論道館」,並將在城中開設新的「論道館」的想法說了出來,命李斯主要負責籌建。
李斯也沒推辭,只說需要先有個計劃,再選個合適的位置,便領命去準備了。
接下來的幾天,嬴政都是帶著趙高早早出門,拜訪的多是嬴氏宗族的顯貴,有時也會帶上成嬌。
經過了幾天的拜訪,嬴政確定了幾個可用之才,其中最為突出的當屬嬴成。
嬴成與嬴政同輩份,比嬴政大了六歲,從小練就一身武藝,也熟讀兵法,對大秦更是一腔熱忱,對嬴政更是一片赤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一日,嬴政來到王翦的府上,使得王翦頗有些意外。
嬴政知道王翦的長子王賁也頗有才華,於是讓王翦將王賁也叫了出來。
三個人的談話頗為融洽,不過王翦在提及朝中之事時,多是避重就輕,點到即止,大多數談的都是針對列國的一些看法或者戰法。
王賁雖然開口的機會不多,但是常在恰當的時候為王翦進行補充,父子二人頗為默契。
嬴政心中暗嘆此父子實為棟樑之才,卻還未獲得足夠的重視,日後有機會的話,還需讓此父子多多展露身手才是。
後來三人又談論到蒙家之事,王翦也嘆道歲月不饒人,縱然一個人再是英雄了得,也改變不了衰老、亡故的命運,言語之中似乎也在感嘆自己的年歲也是不小了。
這些嬴政都聽在耳中,記在心裡。
這時,趙高走進來,向王翦父子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在嬴政耳邊低語了幾句。
嬴政聽后,便起身向王翦告辭回宮。
王翦不解緣由,以為宮中出事了,便問嬴政是何要事,嬴政也未遮掩,道出其中緣由。
原來是嬴福接回了夏夫人,為避免麻煩,並未進宮,而是在城中的一處客棧等候,只派了人到宮中稟告嬴政。
嬴政有些心急想見未曾謀面的祖母,於是便急著前往客棧迎接。
見王翦問起,嬴政便將夏夫人的事,簡要的說給王翦聽。
王翦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這是宮中之事,更是嬴政的家事,他的身份是不便參與的。
出了王翦的府邸,嬴政急速趕往夏夫人落腳的客棧。
來到客棧門前,嬴福早已等在門口了。
嬴福上前向嬴政施禮,嬴政一擺手,示意不要引人注意,然後跟著嬴政進了門。
客棧是趙高提前安排好的,並無閑雜人等。因為從離宮回來的眾人之中,除了夏夫人,還有幾位原來的宮中之人,嬴政只是想接回祖母,其他人會另外安置,所以這家客棧便成了臨時的住所。
嬴政整理了一下衣冠,隨嬴福來到客棧的二樓。
「王上在此稍候,老奴進去通稟一聲。」嬴福說道。
嬴政點了點頭,心跳加速,稍微有些緊張。畢竟屋子裡的不是別人,是他的親祖母。
幾息的時間,嬴福便出來了,拱手請嬴政進門。
屋內端莊的坐著一位老人,頭髮已經白了大半,面色寧和,舉止端莊,面容竟有幾分與嬴政相似。
夏夫人站起身來,見到眼前的英俊少年,眼底瞬間有些濕潤,聲音也微有些發顫道:「你,你可是政兒?」
嬴政走到夏夫人面前,單膝跪地道:「孩兒嬴政,拜見祖母。」
祖孫倆的目光交匯在一處,血脈至親的情感瞬間爆發,似乎包含了千言萬語一般。
嬴政已經二十歲了,這才是祖孫第一次見面。
「快起來,快起來。」夏夫人慈祥地說道,「吾的政兒已經這麼大了,祖母日夜盼著想見到你呢。」
沒等說完,兩行熱淚便順著夏夫人的眼角流了下來。
夏夫人年少時並不參與宮中的爭鬥,自己的兒子讓別人要了去做了養子,自己卻被趕至離宮居住,起初也是憤悶,但想到兒子做了大王,便也欣然了。
可誰能想到,嬴異人早逝,白髮人送黑髮人,又讓她悲痛欲絕。而自己的血脈卻從未謀面,這對於一個與世無爭的女人來說,確實很是殘酷。
嬴政連忙上前,用衣袖拭去夏夫人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道:「祖母,咱們祖孫終得相見,你不要難過。」
「祖母沒有難過,是喜極而泣。」嘴上這樣說著,夏夫人的心中卻各種滋味應有盡有。
「日後,政兒就在您身旁陪著您,替父王盡孝。」嬴政說道,「孫兒長這麼大,光顧著替父王做事了。年幼時替父王做質子,還要替父王孝敬太王太后,還要替父王做大王。」
「呵呵。」夏夫人破涕為笑道,「不許打趣你父王。」
看著眼前這個風華正茂的青年,他是秦國的君主,更是自己的親孫兒,這一刻的滿足感瞬間在夏夫人心中膨脹,擠走了所有不好的情緒。
「本來就是這樣嗎,孫兒從小到大,沒有一刻是輕鬆的。」嬴政有些撒嬌似的抱怨道。他也確實有些委屈,只不過之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來訴說。
「生在帝王家,本就不輕鬆,況且這樣的成長經歷,對你將來治國也是有好處的。」夏夫人不再難過,反過來寬慰嬴政。
見已經成功地將夏夫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了,嬴政便說道:「祖母,這裡也並非說話的地方,跟孫兒回宮吧,孫兒想多聽聽祖母,還有父王的故事。」
「祖母住在哪裡都無所謂,只是進宮的話,太王太后那邊,會不會使你為難。」夏夫人說道。
「祖母不要擔心,太王太后那邊,孫兒自有分寸。」嬴政轉過身,對趙高說道,「趙高,將車輛備好,恭迎寡人的祖母回宮。」
趙高拱手應聲,急忙準備車馬。
夏夫人所帶的人並不多,除了她和嬴福,只有兩個貼身的侍女而已。眾人上了馬車,向著王宮行去。
進了王宮,趙高領著人將夏夫人幾個人安頓好。夏夫人的寢宮被安排在離嬴政的寢宮不遠的一間屋舍,雖然不是太寬敞,但收拾的很整潔,所需的東西也一應俱全。
嬴政陪夏夫人坐下來休息。
「祖母晚間想吃些什麼,政兒叫人去安排。」嬴政說道。
「咱們祖孫難得團聚,晚上就讓祖母做給你吃吧,祖母想親手給你做些吃的。」夏夫人怕嬴政不允,補充說道,「放心吧,祖母只做咱們兩個人的,累不到。」
嬴政心中一片溫暖,這種親情的感覺讓他如沐春風。他已經太久沒吃到母親親手做的飯食了,如今又有親人要做給他吃,已經迫不及待。
而夏夫人也是同樣,她也太久沒親手做餐食給親人吃了。對於喜愛烹飪食物的她來講,沒有人來品嘗,做的再好吃,又有什麼意義。
天色黑了下來,祖孫二人面對面坐在桌前。桌上擺著夏夫人剛做好的幾樣糕點,菜肴,一大碗湯圓,還有兩壺酒。
「祖母,這是湯圓嗎?」嬴政看著大碗中的一個個白色圓球。
他小的時候吃過湯圓,回到秦國后,卻再未吃過。
「是啊,難得與政兒團聚,祖母就做了一大碗湯圓。」夏夫人笑著說道,「團一團,就圓了,團團圓圓。」
嬴政一口就吞下去一個,還沒咽下去就叫道:「嗯,好吃!」
「好吃的話,就都吃了吧。」夏夫人開心的說道。
嬴政大口大口的吃著,最後凈連湯都沒有剩。吃的不只是味道,最主要的是心情。
「祖母,今天是初幾了?」嬴政擦了擦嘴,問道。
「還初幾,今天是元月十五了。」夏夫人說道。
「哦,十五了?」嬴政說道,「那今晚的月亮也是圓的。」
「是啊,就連月亮也知道咱們祖孫團聚啊。」夏夫人走到窗前,打開窗子,望向了那輪明月。
月亮很明亮,好像是一個笑臉,在向她微笑。
「月圓,湯圓也圓,人也團圓。」嬴政說道,「寡人要牢記這個日子。今後,每年的元月十五,寡人都一定要吃湯圓。不,要讓整個王宮都吃湯圓。」
嬴政來到窗前,跟夏夫人一起看月亮。
一道流星劃過天際,微弱的光線,並未引起很多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