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喪鐘

謝瑜莞爾，正想要說話，就看見燕雲昭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瑜心中一跳，忽然想到，難不成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日子裡，皇帝對謝家下手了？

思及此處，她背後驚出一身冷汗，猛地握緊燕雲昭的手：「是不是我家人出事了？」

燕雲昭看她恨不得跳起來的模樣，趕緊將謝瑜壓了回去，想了想去，這事兒也瞞不住她，最後嘆息一句：「是你祖母……其實你現在醒來也好，還能再見見她。」

謝瑜瞳孔微縮，緊緊的抿住嘴唇。

燕雲昭的話，她當然聽得明白，老夫人這是不行了。

可是……可是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你昏迷的這些日子，謝家當真是不太好過的。」謝瑜怔忪間，燕雲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也知道，王謝兩家乃是天下世家之首，前段時間出了王六郎的事情，本就已經讓世人嘩然，如今皇帝不予餘力的打擊王、謝和各大世家，這些日子來，當真是元氣大傷。」

皇帝蓄力了十幾年，就是為了將世家連根拔起。

若不是他身子撐不住了，迫於無奈倉促發難，絕對能給予世家們致命一擊。

但就算是今天這般，也是讓世家傷筋動骨了。

就在這短短的幾十日中，數不清的世家嫡系子弟被捕殺，其餘世家眾人惶惶不可終日。

而向來作為天下世家之首的王謝兩家，卻接連發生意外，王六郎被曝出血統不純，現在不知所蹤，謝家又老的老病的病，竟然連個能主事的人都沒有。

謝琅迫不得已擔起重擔，雖說他進步很快，但到底才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一時間疲於應對，若不是他背後還有謝老夫人撐著，恐怕也早就敗下陣來。

可是老夫人本就有病在身，哪能禁得住這麼折騰，沒過多久就卧病在床，這次是真真的油盡燈枯。

謝瑜聽到這裡哪裡還坐得住，立刻要起身去看老夫人。

燕雲昭也不敢攔著，叫來丫鬟幫她更衣，因為怕她大病初癒再受風，便找了一頂轎子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當轎簾被掀開，謝瑜被攙扶著走出來，遠遠看見躺在床上的老夫人時，眼睛倏然睜得老大。

這才多少日子，老夫人已經不在是那個目露精光的掌舵人，她躺在床上，面頰深深的凹陷下去，面容一片枯敗的樣子。

她的眼睛也不復之前的神采，滿滿都是渾濁，甚至透出一股死氣。

「阿瑜……」看著謝瑜，老夫人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伸手想招呼她過去，但手指都抬不起來。

謝瑜立刻撲到老夫人身前，抓起她的手，入手的觸感枯槁又冰涼。

「祖母。」謝瑜強忍著淚水，趕在老夫人之前開口，「孫女已經醒了，讓您擔心了。」

老夫人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力氣，最後只能輕聲說了句：「那就好。」

短短三個字，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渾濁的老眼中也有淚花閃動，面上卻是露出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謝瑜想起方才府醫所說。

其實老夫人這次病的極重，按照府醫們的推斷，應該也就是這段時間的事情了。

老夫人之所以一直吊著一口氣，便是因為心裡的牽挂，一是擔心謝家，二是挂念昏迷的謝瑜。

「祖母……」謝瑜抬頭去看老夫人，淚水模糊了視線，越發的看不清那張蒼老的臉，「是阿瑜不好，阿瑜讓您擔心了，祖母，您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保謝家平安……」

說到最後，眼淚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砸在了老夫人蒼老的手背上。

謝瑜越是不想哭，眼淚就越是控制不住。

倒是老夫人，看著謝瑜這樣子，似乎有了些力氣，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頂：「傻孩子，不哭了。」

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謝瑜更是忍不住。

老夫人雖然做不了更多動作，卻慈愛的看著謝瑜，一遍遍的拍著她。

「阿瑜，我走之前能看著你醒來，已是上天的厚待了。」老夫人沙啞的聲音說著，「很好，很好。」

她的嗓音比方才多了些力氣，眼睛也有神了點，但謝瑜心中明白，這正是老夫人的迴光返照。

老夫人不剩多少時間了。

想到這裡，謝瑜擦了下眼睛，強忍著哽咽的聲音說道：「祖母放心，阿瑜一定會護著謝家，一定會……」

「不必了。」老夫人喟嘆一聲，搖了搖頭，「阿瑜，我想明白了，若是謝家該有此劫，你我操再多的心，也無濟於事。」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這世間的事情哪有一成不變的？世家已經輝煌數百年，如今種種，也是到時候了，我沒有執念了。」

對於老夫人來說，這些日子的經歷，足以改變她前半生的執念。

前半生的她，世家就是全部，如今卻看得明白，有的事，改不了就是改不了，護不住就是護不住。

「阿瑜啊。」老夫人伸手，握住謝瑜，溫和的看著她，「我唯獨放不下的，便是你與你哥哥啊。」

「九皇子是個可託付的人，這一番深情足以配得上你，我很放心。」

老夫人說罷，緩緩轉頭看向正上方，視線變得渙散。

謝瑜心裡一慌，連忙抓住她的手大喊：「祖母！」

可老夫人似是沒有聽見一般，唇角低低的說道：「阿瑜，你們都要好好活著啊……」

最後一句話說完，她的瞳孔忽然散開，面容卻是一片安詳與笑意。

「祖母！」

謝家的喪鐘，再次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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