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夜之間，鍾離綰薨了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皇甫旭下令舉國同喪，不僅是公主府和鍾離府，連皇宮都掛起了白布，整個京城都要為鍾離綰戴孝，這是只有歷代君主駕崩之時才有的殊榮。但是在皇甫旭看來，鍾離綰受之無愧，如果不是她，今日舉國同喪的就是自己。可是即使在旁人看來，這殊榮有多大，但是在皇甫若她們看來，都是悲痛。

就算舉國同喪又如何？鍾離綰可以回來嗎？不可能，如今的鐘離綰就安安靜靜的躺在公主府的棺槨之中，他們終究還是白髮人送了黑髮人。墨君凌此時再也不想著什麼復仇，什麼江山，他只想鍾離綰好好的活著。可是鍾離綰就那樣靜靜的躺在那裡，無論墨君凌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沒有任何反應了，安靜的就像墨君凌當初剛見她時那樣，那時他只覺得這個丫頭機靈古怪的，表面上乖巧懂事，可是暗地裡卻是一直在給那些刁難她的人使絆子，實在是有趣的很，所以自己才會忍不住的去關注她，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讓自己淪陷在裡面。可是現在看著渾身冰冷的鐘離綰，莫均麟第一次希望自己從未招惹過他她這樣一來，或許一切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鍾離綰不會認識自己，不會愛上自己，就不會夾在自己與皇甫旭之間左右為難，更不會用死來結束這一切。說到底，終究是他害了她。是自己，一手斷送了自己最愛的人的性命……

鍾離綰去世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雖然拓跋曜身處北沁，但是京城這邊的情況，他一直都是知曉一二，更何況是鍾離綰去世這樣的大消息，還記得幾個多月前，他們還在一起談天論地，如今一轉眼，卻已經是陰陽兩隔。於情於理，他和拓拔晗都應該前去致意，而且對於鍾離綰的死，京城那邊的消息只是說薨了，卻沒有任何人提及鍾離綰的真正死因，不為別的，就為了他和鍾離綰之間的交情，這一趟京城，他也是必須要去的。

皇甫若一開始就知道中鍾離綰有心事，也知道她是去做很危險的事情，但她從未想過結局會是這樣，那一天的那一面竟然是她與自己親生女兒的最後一面。早知道這樣，她當初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鍾離綰去送死。她寧可將鍾離綰留在自己的身邊，哪怕讓鍾離綰恨自己，也不希望是今天這樣一個局面。他知道墨君凌對鍾離綰的心意。但他也知道終鍾離綰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作為一個普通人，她理解墨君凌做的一切，國讎家恨，確實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她無法原諒一個害死自己女兒的人，肯讓墨君凌留在這裡為她守靈，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容忍。

「墨王爺，你現在滿意了嗎？」墨君凌轉過身，看到的卻是一身素縞的鐘離曦，鍾離曦的眉眼與鍾離綰有幾分相似，恍惚間，墨君凌以為自己又看見了鍾離綰，可是只要一秒鐘，墨君凌就清醒了過來，不可能是鍾離綰，她已經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懷裡，自己親眼所見。而素愛紅色的鐘離曦也終於因為鍾離綰的死換上了白衣。就算就幾分鐘離綰的影子，可是那也不是她。

墨君凌沒有忽略，鍾離曦對自己的稱呼已經從之前的墨哥哥變成了如今的墨王爺，想來鍾離曦心裡也是恨自己的，恨自己害死了她的親生姐姐，也是，這鐘離府的哪一個人不是恨自己的呢？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做下的一切，口口聲聲說著唉鍾離綰的人是自己，不斷的傷她的人也是自己，如今將鍾離綰逼上絕路的人還是自己。「對不起。」除了對不起這三個字，墨君凌實在想不到還能和鍾離曦說什麼，他知道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已經彌補不了他犯下的過錯。

「對不起有用嗎？你以為你的一句對不起姐姐就能回來嗎？我不是姐姐，不會因為你的一句道歉就可以無條件的原諒你做下的事情。你不欠我什麼，沒必要對我說對不起，你真正虧欠的人是姐姐，可惜她已經聽不到了。」鍾離曦走到鍾離綰的棺槨旁邊，看著棺材里的鐘離綰，如果不說的話，她總覺得鍾離綰是在睡覺，而不是死了。想起那天鍾離綰和自己說她是要出一趟遠門，要自己好好聽話，自己居然還天真的相信了。怪不得那天鍾離綰一反常態的和自己說了許多，如今想來，原來她是在交代遺言。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可以給姐姐幸福的。在看到姐姐因為你的死訊一一蹶不振的時候，我甚至會想，這樣真的值得嗎？但是在姐姐看來，或許是值得的吧，所以即使她嘴上說著與你此生不復相見，說的再絕情，可是她的心裡對你卻從來沒有過怨恨，甚至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說著她愛你，包括最後的這一件，為了你，犧牲自己，用自己的死換取你的放下。墨王爺，到現在，我真的很想再問你一句，天下和姐姐，究竟哪一個在你心裡更重要？」

天下和鍾離綰哪一個更重要？說實話，墨君凌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在他心裡從來就沒有一樣東西是可以和鍾離綰相提並論的。天下？江山？那些與他何關？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個皇位，他想要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鍾離綰罷了。遲遲不肯告訴鍾離綰自己的心裡話，是因為他不想自己死後，鍾離綰會記得自己一輩子，那樣的話，她又怎麼可以好好的開始新的生活呢？「我從未想過要這天下，你說得對，我虧欠了你姐姐太多太多。」從一開始的詐死到如今的鐘離綰為他而死。「如今就算是我想要有心彌補也沒有辦法了。我終於發現，原來最悲哀的事情不是一個人犯了多大的錯，而是他犯了錯，回過頭想要去彌補的時候卻發現再也沒有了機會。」

「那如果姐姐可以活過來，你還會想要這個天下嗎？還會復仇嗎？」

墨君凌嘲諷一笑，活過來？怎麼可能？這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死而復生，可是他卻忍不住的想要期待一下。「如果真的可以的話，我只想帶著她歸隱山林，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