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劉如蘊聽到這裡,她是個極聰明的女子,總覺得吳嚴這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伸手夾了一塊臘腸,對吳嚴笑道:「難道他也是來勸說妹夫入那耶穌會,這才把他的身世講給妹夫聽?」吳嚴筷子上本來在夾一塊雞肉,聽到劉如蘊這句話,那雞肉在筷子上顫了幾下,差點沒掉下去,生生又轉了下,放到珠兒的碗里。

吳嚴這才笑道:「與人為善也是好事,只是我俗務甚多,故此沒有答應。」珠兒把吳嚴夾給自己的那塊雞肉咽了下去,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由心裡嘆氣,自己看這邱公子人品極好,年紀也不大,不過二十二歲,還沒有成家,和自家姑娘恰是一對,邱公子既是信耶穌會的,也不反對寡婦再嫁,怎麼姑娘這話裡面,竟是全不勾搭,難道姑娘真要做起生意,掙起個大大家事,讓人艷羨不成?

只是孤身一人,就算掙起潑天家私,又傳給誰去?看一眼劉如蘊依舊如花般的容貌,珠兒不由嘆氣,姑娘的想法自己歷來都是不知道的,和姑娘比起來,自己沒什麼見識,還是全聽姑娘的吧。

陳媽媽倒是對邱公子的事情極感興趣,拉著吳嚴又問東問西,聽的吳嚴在大年初五的時候要宴請邱公子,陳媽媽連說了兩個好字,笑眯了眼看向劉如蘊。

劉如蘊的筷子在菜上停一停,終究放了下來,對陳媽媽道:「媽媽今日想是格外高興,都沒喝酒就醉了。」陳媽媽聽了這話,伸手就去拿酒壺:「正是呢,我竟忘了喝一口酒。」吳嚴急忙給陳媽媽斟滿一杯酒,雙手遞給陳媽媽。

陳媽媽只當劉如蘊粉面上含的不是薄怒,笑吟吟接過喝乾了那杯酒。劉如蘊重新拿起筷子,罷了,她們想什麼就由得她們去。

吃罷團圓飯,放完爆竹,茶爐上燉了茶,火盆里生好火,全家也不分上下,在堂屋裡圍爐守歲,除了兩房家人和小婉之外,也就沒有旁人了。

劉如蘊圍著個狐皮大氅,聽著火盆里噼噼啪啪的聲音,偶爾還傳來眾人的說笑聲,用手掩住口打個哈欠,如在潘家,自己此時就是伺候婆婆圍爐,哪能像現在這樣悠閑的坐在這裡,聽著眾人說笑?

大年初五,例在今日開門做生意,回家過年的夥計們昨日就回來了,照例今日還要請請平日往來頻繁的客商們。

除了自己家用的下人,吳嚴還專門去請來了大廚,一大清早,就在前面搭起個席棚做菜,陳媽媽今日是格外高興,本不要她來幫忙的,她也穿了個圍腰,在席棚里看著大廚忙上忙下。

劉如蘊看了一會書,提筆在書旁做了批註,抬眼不見陳媽媽,皺眉看向小婉,小婉是孩子心性,聽說今日前面請客,巴不得上去看看熱鬧,只是要伺候劉如蘊,見劉如蘊抬眼問自己,嘟著嘴道:「也不知陳媽媽想些什麼,今日一大早就跑去前面,說要去廚下幫忙,實在是。」

劉如蘊放下筆,拿起旁邊的茶喝了兩口,搖頭嘆息,這個媽媽,都和她說過了,不用操心這事,況且那個邱公子,劉如蘊搖頭,不過就見過一面,還是在紗簾後面見到的,陳媽媽只是聽說,怎麼就那麼篤定這人就是正人君子?

珠兒從外面進來,看見劉如蘊臉上的神色還是和平常一樣,覺得姑娘現在都快修鍊成仙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做的十足,當日姑娘可不是這樣,還記得那日有了准信,劉潘兩家定親,姑娘派自己跟著媒婆,悄悄的去潘家看的時候。

當日姑娘臉上的神色可不是這樣,難道真是?劉如蘊已經抬頭看向珠兒:「珠兒,什麼事情?」珠兒把手上的信遞上去:「姐姐,這是杜夫人來的信。」

杜夫人在劉如蘊回華亭的時候,就和她的丈夫杜子中離開南京,回成都去了,劉如蘊重回南京之時,只見到她留給自己的幾行字,此時聽說有她的信,急忙起身接過,杜夫人的信還是似平常一樣,叮囑劉如蘊保重好自己,以寡婦而不以男裝示人,這條甚妙,只是初嫁由了父母,再嫁就由的自己,需要帶眼示人。

劉如蘊細細看完,把信重新放回到封套里,收到一個專門的小匣子里,鋪開紙,預備寫回信,只是心頭有千思萬緒,不知道要從何說起,珠兒見劉如蘊一言不發,只用筆頭頂住下顎,筆上的墨滴了一滴下去,染得紙上有墨跡。

小婉哎呀了一聲,劉如蘊這才醒過神來,把紙往一邊推了推,對珠兒道:「妹妹,在這裡待的氣悶,我們去花園走走。」

說完起身往花園走去,珠兒跟在後面,花園裡此時什麼綠色都還沒有,只有幾隻小麻雀在石頭上啄著什麼,劉如蘊在前面走,珠兒在後面跟著,心裡越發納悶,姑娘這是怎麼了?什麼話也不說?

劉如蘊走到一個亭子里,這個地方離街已經很近了,都能聽到街上喧鬧的聲音,劉如蘊坐到一個石凳上,珠兒忙道:「姐姐,石凳上涼,等我去拿個靠墊來。」說著就要去忙,劉如蘊止住她:「珠兒,你也坐下,我倒想問問你,我一意求去,在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珠兒不由愣住了,劉如蘊從沒這樣問過,自來到她身邊,歷來都是劉如蘊下決定,她服從。劉如蘊的眼睛看著地上:「我知道,你還和你二姑娘有信往來,還有陳媽媽也是。」珠兒嚇的冷汗出來了:「姑娘,二姑娘和太太也是為你好,你在外面,她們自然也是擔心的。」

劉如蘊抬頭看她,目光裡面全是平和:「我知道她們是為我好,只是想問問你的想法。」珠兒蹭著坐到劉如蘊身邊,遲疑了半天才道:「姑娘,我覺得,覺得。」

不等她說完,劉如蘊已經開口了:「你覺得,姑爺他也沒什麼不好,是我太固執了,是嗎?」珠兒見劉如蘊說中了,低了頭不說話,劉如蘊輕輕嘆了一聲,看著珠兒:「珠兒,若吳嚴他日以子嗣為名,要另納一房,你有什麼想法?」

珠兒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她和吳嚴成婚這半年來,夫妻相得,好的蜜裡調油一般,可是為子嗣是男子常用的納妾借口,老爺不也一樣,在太太生了大爺二爺,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之後,又以多子多福才好,連納兩妾。

還有劉大爺,大奶奶生性潑辣,他雖不敢明著納妾,卻也常和丫鬟們調笑,珠兒一想到那個個例子,口裡有些發乾,看著劉如蘊,似安慰自己樣說:「姑娘,我和他,總不是父母之命。」

劉如蘊卻沒有像珠兒想象中的發怒,她輕輕一哂:「珠兒,有句話,我從沒對人說過,當日我對他,也是當做一心一意,要過一世的夫君的。」這裡的他,就是潘大爺了,珠兒的腦子裡嗡嗡亂響,這話從沒聽劉如蘊說過。

劉如蘊輕嘆一聲,看向天空,今日天氣晴好,天空就像上好的藍寶石一樣,藍汪汪的,偶有風過,也紋絲不動。劉如蘊眼前化出曾經是自己鳳釵上鑲的一顆藍寶石來,那麼的藍,當日這寶石到的時候,姐妹們都七嘴八舌,說自己真有福氣。

珠兒跟著媒婆去瞧了新姑爺回來,回稟自己,說新姑爺十分的斯文有禮,瞧來並不像是商人之家的人,當日自己坐上花轎之時,也是喜喜歡歡,含羞帶怯的,蓋頭掀開,珠兒所言不虛,只是總也要問清楚,問話出口,聽的潘大爺點頭之時,自己的心已經醉了,姐妹們都說錯了,誰說世上沒有一心一意的男子,自己嫁的不就是這樣的男子嗎?

之後的一個月,日子過的就像攙了糖,只是,劉如蘊唇邊露出一絲苦笑,也就只有一個月,珠兒已經看到了,握住她的手:「姐姐,那事都是嬌兒不好,不然姐姐也不會。」劉如蘊看著她,眼裡已沒有先前想起往事之時的波濤,依舊平靜的看著珠兒:「沒有她也有旁人的,我只是沒想到來的那麼快。」

珠兒緊緊握住她的手,男子的心從來都是如此,不過也有例外,珠兒想起杜夫人,不由眼睛一亮:「姐姐,似杜子中老爺這樣的人,是世間難得的。」劉如蘊笑了:「傻瓜,我可不像聞姐姐那樣文武雙全,況且他們少小時候就是同窗。」

珠兒沉默一會:「姐姐,像邱公子呢?他是半個出家人,想來和別的人不一樣。」又聽見珠兒提起邱梭,劉如蘊眉頭輕輕一皺:「好了,不說這個了,今年的生意如何,還是要好生籌劃籌劃。」

見劉如蘊又把話題岔開,珠兒只得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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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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