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俗話說的好,一回生,二回熟,邱梭和吳嚴來往了幾次,也就處的熟了,吳嚴有了什麼新書,也常送到邱梭那邊,邱梭解了經書上的妙義,也和吳嚴探討探討,時日久了,邱梭也知道劉如蘊是吳嚴的寡嫂,這書坊也有她一半的本錢,吳嚴雖和邱梭處的極熟,也不敢貿然相問,為什麼年紀老大,還不成婚?兩人只是好友相處一般,日子卻也平靜。

轉眼又是三月,劉如蘊到南京前後已經一年有餘,聽的清涼山上桃花開的正好,珠兒和吳嚴說過了,要去踏青看花,擇了日子,雇了轎子,帶了兩個僕婦跟著,劉如蘊她們上山去看花。

那清涼山一路行來,有一所院子,吳嚴早就和主人說好,借了這所院子歇腳賞花,這院子是依山而建的,院子之外,還有條小道,通往山頂,山上建了座亭子,賞花最妙。

劉如蘊坐在轎中一路行來,能見到山裡到處都是桃花開放,中間還偶有小戶人家女子出來踏青,攜了酒,在地上席地而坐,時時都有笑聲傳來,無限煩悶都已消去。

等到進了院子,在廳前下了轎,兩人沿著小道慢慢走向山頂,能看到圍牆之外高低錯落的桃花,劉如蘊不由加快腳步,想來那亭子處能見到的景緻更美,珠兒見她腳步加快,唇邊露出許久沒見的笑容,也忙跟著她快走。

等進了亭子裡面,站高望遠,果然好景緻,只見那山坳之中,滿山粉白的桃花,望去似一片雲霞,桃花之中,偶也夾了幾棵旁的樹,像不讓桃花專美於前一般,也在努力開放,劉如蘊賞玩一陣,不由點頭,此時一陣清風吹過,劉如蘊頓時有飄飄欲仙之感,不由起了酒興,用手在桌子邊敲著道:「如此美景,哪能沒有美酒?」

珠兒已經笑吟吟的斟滿一杯酒送上,劉如蘊端起杯子在手,對珠兒笑道:「成日在宅子里,只覺悶得慌,在這裡看看花,頓覺心曠神怡。」說著就喝乾了杯中的酒,看向外面的桃花,敲著柱子輕聲低吟起來。

珠兒見她喝乾一杯酒,臉上有了淺淺的紅暈,輕聲吟唱的是唐伯虎的詩,不由笑道:「姐姐許久都沒做詩了,今日心情好,何不作上一首,以志遊興?「劉如蘊也不知是酒醉了,還是景讓她醉了,用手撐了頭,半天才道:「前人已有無數桃花詩,我再作一首,不就是班門弄斧,不過今日心情正好,班門弄斧也要作一作。」

亭子里本就擺了小几,上面設了紙筆,劉如蘊提筆在手,寫了起來,劉如蘊的字體雖娟秀,走的卻是魏碑一路,透出和別的閨閣女子不一樣的神采來,當日杜夫人也是先見了劉如蘊的字,才認可了她的人。

寫的卻是桃花紅,桃花艷,二八嬌娥賞桃花,一身皆為桃花色,不知花人孰更艷?寫完劉如蘊卻沒停筆,搖頭對珠兒道:「不好,我許久沒作詩了,這詩太過粗淺了,還是拿前人的來充下數。」說著拿開那張紙,重又寫了起來,這次寫的卻是唐伯虎的桃花詩。

寫到最後一句: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的時候,劉如蘊停了停,快速的把這聯寫完,才停筆笑道:「今日有花有酒,倒不如改了這句?」

珠兒雖粗通幾個詞義,卻寫不出什麼詩來,聽了她的話,皺眉看著劉如蘊,在苦苦思索,旁邊突然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何不改為五陵豪傑墓何在?不若賞花對紅妝。」聽聲音是個男子。

出聲如此突然,珠兒不由皺眉,頓時忘了自己的身份,抬頭對著說話的人,有些責怪的道:「你這是什麼道理,這是女娘們來遊玩的場所,你怎能隨處亂闖?」

說話的是一個男子,他穿了件藍色直裰,腰系玉色絲帶,雖才三月天,卻拿了把泥金描花的摺扇,看起來一派斯文,只是那眼睛像管不住一樣,只往劉如蘊的身上瞧。

見珠兒說話,男子收回看向劉如蘊的眼光,笑嘻嘻的對珠兒道:「這位大嫂,你可別生氣,我從不知道主人還不能到自家的院子裡面來的。」主人?珠兒皺了皺眉,這個院子,是吳嚴和姓王的一家商借的,難道這位就是王老爺家的人?

後面匆匆跑來一個管家打扮的,看見珠兒,先行了一禮:「吳奶奶,這是家裡二爺,今日他並不知道吳奶奶家借了院子賞花,還有冒犯之處。」說著又施禮不迭,珠兒垂下眼帘,對王二爺道個萬福:「原來是王二爺,方才多有冒犯了。」

王二爺躬身還禮:「我不過方從松江回來,走路疲乏了,就往院子裡面歇息,誰知打擾二位了,多有得罪。」

說話時候,王二爺見劉如蘊只是背過身,連面都不轉過來,方才想上這亭子里來吹吹風,見亭子里有人,還當是自己家的女眷,他性子活潑,不由輕手輕腳閃在一旁,預備嚇一嚇她們,誰知聽她們說起話來,才知道不是自家的人,正預備走時,聽到劉如蘊這樣說,他年少有才,雖長大后幫家裡做生意,碰到機會,總打算露一手,劉如蘊此話正撓中他的癢處,這才出口說話。

等到珠兒發怒,劉如蘊轉過身子,王二爺不由覺得奇怪,瞧她們的裝束,和自己說話這位更華麗些,怎麼說話就似個管家娘子呢?

等到自家管家到了,聽了解釋,王二爺心裡的疑團越發大了,心裡雖這樣想,嘴裡還是應酬兩句,就告辭走了。

等他走後,劉如蘊才轉過身來,搖頭道:「好好的遊興,被這人攪散了。」珠兒點頭,吩咐她們收拾東西:「姐姐,那樣人也不必去理他。」劉如蘊嗯了一聲,又賞玩了一會,卻覺得興緻沒有先前高了,剛要吩咐她們把東西收拾了下去,小道上又來了幾個人,領頭的是僕婦打扮的。

一徑進了亭子,對她們行禮道:「吳奶奶,我家姑娘聽的亭子里有貴客,吩咐奴婢送上幾樣點心。」說著退後一步,身後的丫鬟上前,打開一個食盒,小婉揭開食盒,裡面不過幾樣時新小點,珠兒收了,給了她們賞封。

劉如蘊順手拿一個點心在口裡,笑道:「今日出門,也沒擇日子,借了人家院子不說,還收了人家點心。」說話時候,嚼了兩口點心,傳來熟悉的味道,讓劉如蘊的臉色變了變,這個味道,怎麼會?

珠兒見劉如蘊臉色互變,還沒覺出來,笑著道:「王老爺的家教,想來是不鍾男子而鍾女兒的。」說著順手也拿了個點心嘗嘗,卻沒嘗出什麼味道來,把只剩下半個的點心撂到一邊,用茶漱了漱口:「這點心太甜了。」

劉如蘊此時已經從驚慌中鎮定下來,有什麼好怕的,這裡是南京,再說,就算是味道一樣的點心,說不定是潘家的廚子從潘家辭了工,轉投了王家。

只是這接二連三的事情還是影響了劉如蘊賞花的心情,又玩賞了一會,劉如蘊覺得實在沒什麼可看的了,打個哈欠道:「今日酒也夠了,詩也做了,花也賞了,我們回去吧。」珠兒點頭,吩咐她們收拾著東西,自己和劉如蘊兩人攜手慢慢的走下去,不知是酒後腿軟還是怎麼說,劉如蘊覺得那石子地比方才滑了很多,想著速速離了這裡,偏生裹得是雙小腳,走又走不快,要不是有珠兒從旁扶住,只怕就摔了下去。

總算能看到轎子了,劉如蘊輕舒一口氣,坐上轎子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方這樣想,從廳上已經湧出一群人來,幾個僕從模樣的簇擁著王二爺,廳下還停了一輛馬車,像是王二爺他們要回去。

珠兒突然啊了一聲,劉如蘊心裡有心事,自然是沒看見這群人,等到珠兒啊了一聲,才抬頭去看,人群裡面除了王二爺,還有一對夫妻樣的人,其中的男子,劉如蘊和珠兒都很熟悉,不是旁人,真是潘大爺。

看見原先應該在松江的人出現在這裡,珠兒有些發愣,劉如蘊的手在袖子裡面握成個拳,方才覺得那點心的味道很熟悉就該想到了,潘家做點心的廚子,因了潘太太喜歡他做的點心味道,加了幾次工錢給他,怎麼會讓他辭了呢?

看見她們,對方也愣住了,王二爺是見到劉如蘊的容貌,此時劉如蘊有些慵懶,看來更添可觀之處,潘大爺呆住了,沒想到方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從松江到南京省親,就在這裡遇到劉如蘊,看見劉如蘊的打扮,潘大爺心裡像被根針刺了一下,王二姑娘,現在的潘大奶奶倒很鎮定,喚過個僕婦,對她耳語幾句,僕婦急忙上前對珠兒她們施禮:「吳奶奶好,既已偶遇,我們姑娘就請奶奶過去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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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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