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珠兒已經鎮定下來,主人家既相招,她也含笑上前,潘大爺只是看著劉如蘊,劉如蘊從短暫的擾亂之後,還是視而不見,王二爺拉了下潘大爺的袖子,示意他和自己退到廳上,潘大爺又深深的看了眼劉如蘊,方退到了廳上。

等到聽的王二爺說這是文聚樓書坊老闆娘的寡嫂,潘大爺不知做何想法,有種又澀又苦的東西漫了上來,寡婦?原來在她心裡,自己竟是個死人,虧得自己還遣人打聽她在何方,可笑至極。

突然聽到王二爺道:「妹夫,不過這寡婦卻是個才女,方才在亭子上時,偶然見到她寫的字,閨閣之中,能寫成這樣,實屬不易。」說到這裡,王二爺看眼廳外,見轎子還沒走,湊近一些問潘大爺道:「聽得你前面妻子,也是個才女,卻不知和她相比,誰更甚一籌?」

潘大爺覺得心事被自己的舅兄窺見了,臉不由紅了紅,半天都在沉吟著不說話,王二爺還當他在生前面那房妻子的氣,拍一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說這個,這次你來南京,除了省親,聽的還要尋個鋪子做生意?去尋個好的河房,秦淮河的景緻,可是一年四季都好。」

潘家和王家結親的緣故之一,就是潘老爺想來南京做生意,當然,聽的王家姑娘為人賢惠是最主要的。潘大爺聽王二爺提起這事,笑道:「做妹夫的初來乍到,還要勞煩舅兄帶挈些許。」

王二爺手一揮:「你我是至親,這有什麼帶挈不帶挈的?」潘大爺連聲應了,想起劉如蘊也在南京,難道這就是叫不是冤家不聚頭?怎會想到自己從松江到了南京呢?

丫鬟進來,對王二爺他們行禮道:「二爺,二姑爺,姑娘請你們出去呢,說吳家奶奶已經走了。」吳家奶奶走了?潘大爺有些悵然,不知是怕見到劉如蘊呢,還是想見到劉如蘊?方才看她,她雖素裝,卻更顯清麗,面上那種譏諷人的神情也不見了,還記得他們初成親的時候,俏語嬌聲,閨房之中,也有過更甚畫眉的樂趣。

潘大爺長嘆了一聲,轉眼已是物是人非,雖這樣想,還是出了廳,他的新婚妻子,王家二姑娘芝蘭,扶著個丫鬟的肩在哪裡說著什麼,王芝蘭比劉如蘊小一歲,容貌雖沒有劉如蘊那般嬌美,看起來卻不似劉如蘊一樣有些不容親近,看見他們出來,王芝蘭忙迎上前去,笑著道:「大爺出來了?還是快些上車吧,這裡趕回南京城還有些路。」

潘大爺瞧著妻子說話時候,望著自己,秋波裡面含的滿是對自己的情誼,想起方才劉如蘊臉上似古井一般,不喜不悲的樣子,罷了,她的容貌再嬌美又如何?依舊還是那顆石頭樣的心,三載夫妻,毫無眷戀,上了馬車,潘大爺還在思量這個,越想越覺得口中又開始苦苦的了,心裡想著,面上不覺帶了出來。

一隻手伸了過來,手裡還託了一顆蜜漬楊梅:「大爺想是嘴有些苦,吃顆楊梅吧。」皓腕如玉,指如削蔥,再配上柔柔的話語,不由人不心動。

潘大爺伸出手去,卻沒去接那顆楊梅,而是輕輕一扯,就把王芝蘭扯到了懷裡:「娘子,見了你,我什麼苦都沒有了。」王芝蘭伏在潘大爺懷裡,聲音依舊溫柔:「大爺,我們就這樣來了南京,不知道嬌兒姐姐那裡?」

潘大爺聞著妻子發上的香味,心早就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閉上眼睛:「她自在家伺候爹娘,管她做甚?」說話時候,手就漸漸往下摸去:「娘子,我們結親也有四個月了,不知你什麼時候才能再給我添個兒子?」

王芝蘭一張臉紅的和馬車裡的坐墊顏色一樣,聲音低不可聞:「爺,等到了夜裡,就全依了爺。」潘大爺把她再擁緊些,王二爺騎著馬跟在馬車後面,見馬車的帘子似被風吹起一樣翻滾,不由低頭笑了,新婚夫妻,情濃似火,自己有時也覺得有些孤單。

在清涼山的偶遇只是短暫的擾亂了劉如蘊的心,自己此時已經和離,和潘家再無關係,難道他潘大爺還能滿南京城嚷嚷,自己是他的下堂之妻?

轉眼三月又過去了,四月來到,秦淮河的風光,也到了最好的時候,秦淮河十六樓的妓子們,也穿了方裁就的春裝,摘掉滿頭的珠翠,簪上新上來的鮮花,和客人們駕了輕舟,在秦淮河上賞景。

文聚樓不是河房,自然也聽不到那些妓子在船上彈唱的笑聲,劉如蘊看了一會書,推開窗子,窗外有樹海棠,開的正好,上面還有蝴蝶在上面飛舞,看著這滿樹的海棠花,瞅瞅這全身都是素色的衣衫,劉如蘊覺得沒勁,轉身之時,卻見几上隨意放了幾塊料子,裡面有塊暗金色芙蓉花樣的緞子,這個花樣,春日做了新裝穿去賞花最好。

劉如蘊的手輕輕撫過這些緞子,問小婉道:「怎麼沒事把這個找出來了?」小婉又從房裡抱出幾塊料子:「陳媽媽說了,這兩天天色好,把這些料子找出來晒晒,不然放在箱底也霉幹了。」

「是啊,姑娘,你不穿新衣服,這些料子,再放著可就發霉了。」說陳媽媽,陳媽媽就到了,順手拿起另一塊湖藍色海棠花樣的潞綢就往劉如蘊身上比:「我說姑娘,你不做件春裝,難道就讓我閑著白吃飯不成?」

劉如蘊聽著她嘮叨,由她在哪裡比劃,只是不吭氣,陳媽媽把那些料子都扯了出來,這個適合做外袍,那個適合做裡衣,還有旁邊的,做裙子最好,等陳媽媽說夠了,劉如蘊才示意小婉把料子抱了出去,撫著陳媽媽的肩道:「媽媽,你可曾見過哪家的寡婦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陳媽媽張了張口,看著劉如蘊的打扮,玉色的短襖,下面是條銀灰的裙子,外面也是玉色的外袍,頭上素髻,耳邊是一對小米粒珠,裙邊掛了塊壓裙子的玉麒麟,過年時候手上的金釧又換成了銀鐲。

眉不畫,唇不描,當真是個寡婦打扮,陳媽媽差點哭了出來,一把把劉如蘊摟到懷裡:「我的姑娘,可是你不是。」溜眼看見小婉進來,又把話咽了下去,只是拍著她的後背:「今日我在街上,瞧見了那潘大爺,他可是打扮的精神極了,哪似你一般。」

潘大爺,難道他還沒有走,劉如蘊不由皺了眉頭,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是珠兒的聲音響起:「姐姐,有事要和你商量。」

劉如蘊從陳媽媽懷裡起來:「妹妹,有什麼事呢?」珠兒看眼小婉,笑著對她說:「你去前面我房裡,找你小柳姐姐,讓她把那個我前日做好的荷包拿來,方才走的急,忘了拿了。」小婉答應著去了。

珠兒這才坐下:「姐姐,方才來了張帖子,是請去赴宴的。」劉如蘊看了眼珠兒:「這有什麼好商量的,我現在是寡婦,自然是你去赴宴。」珠兒坐近一些:「姐姐,不是這話,這帖子上面註明了,務必要請你屈駕。」

這倒奇了,劉如蘊自來到南京,深居簡出,來往應酬都是珠兒出面,再說,有誰家的帖子會特意請一個寡婦去呢?

珠兒也覺得事出突然,把帖子拿出來,劉如蘊見是張大紅全帖,可見鄭重,方拿過來,珠兒已經道:「姐姐,這帖子奇就奇在,是潘家出的。」潘家?陳媽媽差點驚呼出聲,劉如蘊還沒打開帖子,聽了這話,手也微微抖了下,這潘家,遠在松江,怎麼會到南京出起帖子來了?

珠兒的眉皺的都快打結了:「姐姐,這潘家說的是要在南京開絲行,故此要請請同行們。」劉如蘊聽的更奇怪,開絲行請同行?但自家做的可是書坊生意,八杠子打不著的,怎麼會有帖子到了自家門上,珠兒嘆氣:「我也覺得奇怪,還問了潘家送帖子的人,誰知那送帖子的人說,因是潘大奶奶有一面之緣,覺得和我們投緣,這才有了這張帖子,還稱務必要去。」

此時劉如蘊已經打開帖子,出帖子的人果然是王芝蘭,現在的潘大奶奶,劉如蘊的手指在潘王氏三個字上輕輕撫摸,難道是潘大爺想見自己出醜不成?

劉如蘊的手在桌子上敲了幾下,好勝心起,倒要去瞧瞧這潘大奶奶是什麼人物,難道還能是個三頭六臂的不成?對珠兒笑道:「這有什麼,去就去罷,這商家來往也是常事。」

陳媽媽聽見了,拍手道:「好,姑娘,等媽媽給你裁幾件新鮮衣衫穿。」說著就要去尋料子,劉如蘊瞧瞧自己身上,雖不止襤褸,要去赴宴的話倒也有些不妥,沉吟了下:「媽媽,你要做新衣衫也使得,只是不能太鮮艷的顏色了,就要那個銀灰暗花緞子做外袍,再配條鸚哥綠裙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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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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