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這幾句話雖然平常,劉如蘊卻聽的面紅耳赤,她看向陳媽媽,隨即目光又轉向劉大爺,半天口中才擠出這麼幾句:「我,我還一直以為,爹娘都安好的。」

安好?劉大爺看眼妹妹,口裡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才對她道:「你還真放心,爹娘記掛著你,怎能安好?」這話卻帶有責怪了,劉如蘊的眼淚這時終於忍不住了,開始往下掉,卻也沒有拿絲帕去擦,就像小時候,自己哥哥說了自己,也是這樣只在他面前垂淚的。

見她這樣哭,劉大爺的心果然軟了,用手扶一扶她的肩頭:「三妹,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最怨男子三心二意,潘家這頭親事,你退了去,也是好的,你是我嫡親的妹子,難道要看著你去受委屈不成,只是你也不能這樣不言不語一個人來到南京,教爹娘擔心。」

劉如蘊聽到哥哥這樣說,咬一咬下唇,卻還是不說話,劉大爺見她只是低著頭,手裡攪著帕子,想來她心裡也有委屈,方才想好的埋怨的話,此時卻半句都說不出來,自己這個妹妹,當日娘生下來她時,就有些體弱,家人難免縱著她,自己身為長兄,就越發嬌慣著她,等她慢慢長大了,身體不像小時候那麼弱了,就開始粘著自己。

自己算賬的時候,就在旁邊磨墨,寫字,初次學刺繡的時候,做了第一樣成品,就是繡的小荷包,也給了自己,當時自己還笑話她綉工極丑,結果她也是這樣在自己面前只是掉眼淚,別的什麼話都不說,此後就扔下繡花針,拿起筆來,誰知學了太多的東西,心性開了,竟做出這種事情,事後還稱自己不是劉家的人,雖說是為了劉家的面子著想,爹娘卻終究是爹娘,這個妹妹,如此聰明怎麼會想不到這點?劉大爺不由嘆息。

聽到劉大爺的嘆息,陳媽媽趁機對劉大爺道:「大爺,三姑娘既已知道錯了,你們就坐下吧,別站著。」劉大爺哼了一聲:「知道錯了,陳媽媽,你是越老越糊塗了嗎?」陳媽媽被這句話一說,又嚇得不敢出聲了。

劉如蘊聽了劉大爺的這句話,眼裡的淚水又聚了起來,劉大爺見狀,心裡最後的一點怒氣也沒有了:「好了,坐下吧,你今日想也累了。」劉如蘊聽到這話,想起在潘家宴席上,遇到了大嫂,雖坐下來,面卻不敢抬,半天才冒出蚊子樣的聲音:「大哥是幾時來的南京,要在幾時?」

劉大爺坐下,陳媽媽忙上前給他把冷了的茶換了水,珠兒從方才進門之時,就大氣也不敢出,此時見劉大爺他們坐下,只是站在劉如蘊身後伺候,劉大爺喝了茶,才對珠兒道:「你和陳媽媽兩人,著實大膽極了,姑娘既從潘家出來,你們就該伺候著姑娘回劉家,怎能收拾了東西就往南京來,珠兒,是不是你覺得,三姑娘做了你的主,我們的話就全被你當做耳邊風了?」

珠兒聽了這幾句,嚇的急忙跪倒:「大爺,奴婢並不曾這樣。」劉大爺輕輕敲敲桌子:「好了,起來吧,你現在也是一座書坊的老闆娘了,也不必奴婢長,奴婢短的了。」

珠兒還是怯怯的看向劉大爺,見劉大爺眼裡的怒氣沒有原先旺,還是不敢起來,劉如蘊見哥哥遷怒她們,抬頭道:「哥哥,這事也怪不得她們,是妹妹我執意如此,你要怪就怪我吧。」接著又對珠兒道:「你起來吧,凡事有我做主。」珠兒這才站起來。

劉大爺看眼珠兒,又轉了看向妹妹,見她一副任殺任剮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啊,還是這個性子,罷了,我也不去怪誰了,三妹,你就隨我回松江吧。」回松江?原來這才是自己兄長的目的,既一知道哥哥的目的是什麼,劉如蘊也就有了應對之策。

回松江,陳媽媽倒很喜歡,雖說在這裡,也是人人敬重的,只是這總是異鄉,不是家鄉,見劉如蘊要說話,陳媽媽忙蹭到她身邊,手拉一拉她袖子:「姑娘,大爺既這樣說,你何不就坡下驢,回了松江呢?潘家既已另娶,想必也沒人會說你什麼。」

劉如蘊不滿的叫了聲:「媽媽。」劉大爺聽出妹妹話里的不滿,方才自己在這裡等候的時候,裡外院子可仔細看過了,劉如蘊把這裡收拾的不錯,書籍滿架,鮮花滿院,屋裡的傢具布置的也是錯落有致,想來是做了長期在這生活的打算。

那句讓她跟著自己回松江,不過是試探之言,自己的妹妹果然是不願意回去的。劉如蘊看見劉大爺唇邊露出瞭然的笑,不由低了頭,自己哥哥竟然又騙自己。

劉大爺正要說話,小廝進來行個禮:「大爺,大奶奶到了。」話才剛落,就見劉大奶奶走了進來,她想是在潘家宴席上用了幾杯酒,面上帶了些春色,看見他們兄妹二人,也沒行禮,坐到椅子上就對珠兒道:「快把你們的好茶拿出來,我渴的很。」

珠兒忙答應著把茶送上來,劉大奶奶見那杯子小巧,搖頭笑道:「小姑還是這般文靜,這杯子只是品茶的,不是解渴的。」劉如蘊低頭一笑,自己大嫂還是原先一般爽利,頗有些水滸裡面眾好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風範。

陳媽媽早就去尋了個茶碗來,滿滿給劉大奶奶倒上茶,劉大奶奶喝完這碗,才覺得清涼很多,看看劉大爺兄妹的臉色,已經瞭然了,也沒放下茶碗,只是把碗在手裡玩弄,笑著說:「小姑還是不願意回松江?」劉大爺嗯了一聲。

劉如蘊已經急急開口:「大嫂,我不是不願意回去,只是劉家的面子是為了我沒有的,我再回去,不是更糟?」劉大嫂嘆了一聲,把茶碗放下:「小姑,你是不知道,公公和婆婆為了你的事,茶飯不思,連睡覺都在嘆氣,你就這樣飄落在外,他們怎麼忍心?」

這樣的話,方才劉大爺已經說過了,但從劉大奶奶口裡重新說出,劉如蘊卻覺得又添一層難過,只是低了頭,不說話。

劉大爺嘆了一聲,起身喚妻子:「梧娘,妹妹她是個有主意的人,我們還是不需多說,你在外應酬了一天,想來也累了,我們先回去罷。」劉大奶奶點頭,劉如蘊聽的他們要走,忙起身道:「哥哥,先在這裡用過晚飯再走。」

劉大爺搖頭:「不必了,該說的都已說過了,再多說不過是徒費唇舌,你回松江也好,留南京也好,需的記住爹娘,說什麼不是劉家的人的話。」劉如蘊聽到這話,想起當日自己在潘家堂上說出的,從此後再不是劉家女兒的話,不由又嘆了一聲。

劉大爺的手抬起,終究還是輕輕落到妹妹肩上:「罷了,都過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誰讓當日我。」話沒說完,就搖頭嘆息,轉身走了出去。

劉如蘊看著哥哥嫂嫂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自己迴轉屋裡,卻沒坐下,原來自己真是很由著自己性子來,只想著自己,想著什麼事情都安排好了,爹娘也不至懸心,誰知道爹娘還是日夜盼望著。

珠兒的聲音響起:「姐姐,你真的要回松江嗎?」劉如蘊搖頭:「不回了,就在這裡,想來松江那邊,也有了許多的流言。」

劉如蘊頓一頓,對珠兒道:「好了,你也回去歇著吧,都累了這麼一天了。」珠兒點頭,陳媽媽等珠兒走了,才又對劉如蘊道:「姑娘,你怎的不回去,這裡雖好,總沒有親族庇護。」劉如蘊揮一揮手:「好了,媽媽。我也累了要去歇著了。」

說著就掀起帘子往裡面走,陳媽媽又是一陣嘆氣,這個拗性子的姑娘,大爺的話裡面已經留了餘地了,怎麼她還是不肯回去呢?依了大爺的能力,別說幾句流言轉回來,就是把事情說成是經官斷離的都成,這個姑娘啊。

劉如蘊雖去歇息,還是心亂無比,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等夢醒過來時,覺得全身汗淋淋的,無精打採的起來,掀開帘子,望望外面,小婉的鼻息聲傳來,窗外只微微有亮光,重又躺下,卻也是左右輾轉,睡不安定。

磨蹭到了大天亮,聽見小婉起來,就吩咐她燒水洗浴,小婉雖覺得奇怪,也連聲應了,等到燒好水,小婉把水送進房內,只見劉如蘊痴痴的坐在那裡,小婉不由奇怪,昨日那個大爺來的時候,為什麼奶奶讓自己出去了呢?

卻又不好問的,只是小聲的道:「奶奶,水燒好了,伺候你洗浴吧。」劉如蘊嗯了一聲,又道:「你去和陳媽媽說,讓她備幾份禮物,我去見個人。」見人,小婉不由奇怪,劉如蘊已經在脫裡衣了,見她還是站在那裡:「怎麼,還不去嗎?」小婉忙答應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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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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