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劉如蘊看向潘太太,下巴微微一抬:「太太的話,做小輩的自然句句都聽到了,只是今日我既做了這樣沒臉面的事情,也就料過了劉家是歸不得的,自然是想好的了。」
潘太太看著劉如蘊,劉如蘊並不似原先一樣,低頭,垂手而立就像所有的媳婦一樣,和她對視,眼裡的光讓潘太太有些心驚,那樣的光,只有自己閨中時候才有,現在。潘太太嘆氣:「劉家姑娘,你既這樣,我就再不勸你了,可惜好好一樁親事。」
劉如蘊唇邊勾起一抹笑容,看向潘太太:「太太,世間之事,對女子甚是不公,我劉如蘊不過想尋個一心對自己的男子而已,既不要相如般才,也不要潘安樣貌,當日誓言,他既不遵,我求下堂,也是常理,太太又何苦為我嘆息?」
潘太太嘆氣:「一心一意,如蘊你可知道,這不過是奢望?」這是潘太太第一次叫劉如蘊的名字,劉如蘊也不覺得她這樣叫,有什麼不對,微微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鳳頭微翹,這樣的罪男子也不受的,隨即又抬頭:「太太,如蘊也知道這是奢望,然。」
劉如蘊微微一頓,又接上去:「人生在世,不是不愁吃喝就成了。」潘太太再沒說話,高聲叫來人,管家婆子進來,看見站在一邊的大奶奶,斜了一眼,上前問道:「太太可有什麼話說?」
潘太太用手指揉揉頭:「你先請劉家姑娘去客房休息,再請大爺進來。」管家婆子答了聲是,劉如蘊趨前一步:「太太,這樁事,總是早了早好。」
潘太太已經叫丫鬟來換了熱茶,說話口乾,正在喝茶,聽了這話,放下杯子道:「一夜而已,難道劉姑娘還怕我潘家害你不成,況且當日你也是我潘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抬進門的正經媳婦,今日你要和離,總也要請了族裡親長,難不成紙也不給一張就讓你離了潘家。」
劉如蘊聽了這話,後退一步,萬福下去:「如蘊謝過太太。」跟著管家婆子下去了,潘太太用手撐住頭,一雙小手握成拳,在潘太太肩上輕輕敲起來,潘太太轉頭,瞧見是陳姨娘,揮手道:「你也下去吧,今日這些事情,都累著了。」
陳姨娘應了,行禮就要下去,見潘太太還是用手揉著額頭,小心翼翼開口:「太太,要不要奴去勸勸姑娘?」潘太太哼了一聲:「這事因誰而起,難道你還不清楚嗎?還不快些下去。」陳姨娘眼裡的淚又要下來,忙忍住了,走出房裡。
剛拐過彎,就見到潘大爺過來,陳姨娘忙行禮,潘大爺腳步匆匆,見她來了,停下腳步問道:「她的事,娘怎麼說?」陳姨娘搖頭,潘大爺見她眼裡的淚要墜不墜,心裡也有些憋悶,這樣女子,甚事都不會,甩甩袖子道:「你也不會在旁勸勸,怎麼只會哭?」
陳姨娘的眼淚這下是真的掉下來了:「大爺,奴不知道怎麼勸。」潘大爺又想發火,忍住了,腳步匆匆的進房去了,陳姨娘站了一會,自己姑娘真的下堂求去,等新奶奶進門,可沒有姑娘那麼好說話的,一個比正室還早生了兒子的妾,自己該怎麼辦呢?
丫鬟等的急了,小聲叫道:「姨奶奶,還是回房去吧,哥兒今日還沒去看呢。」陳姨娘擦一擦淚,跟著丫鬟回房。
潘大爺進了房,給潘太太施禮,潘太太也不喊他起來,只是讓他跪在那裡,潘大爺跪了一刻,抬頭道:「娘,兒子就算有錯,媳婦的錯就更多了,哪個女子像她一樣,不許丈夫納妾的,大丈夫三妻四妾,開枝散葉也是本等,偏生她就這樣捻酸吃醋,毫不賢惠。」
潘太太一拍桌子:「這個時候你還說這樣的話?你媳婦現在是執意求去,潘劉兩家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你還犟嘴?」潘大爺忙站起身,給潘太太捶著背:「娘,是她要求去,又不是我潘家休妻,丟的也是劉家的臉,再說她這個不賢惠的名聲傳出去了,誰肯娶她?」
潘太太嘆氣:「但願如此,只是事情也難說。」轉頭見潘大爺還是那樣笑嘻嘻的臉,用指頭點一點他的額頭:「你啊,才不過出滿月,就把媳婦的陪房摸上了,急色也不是這樣的,再說,那丫鬟,也不見有什麼好。」
潘大爺見母親這頭已經安撫住了,想起劉如蘊,她出去這半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自己已經先被戴了綠頭巾?還有,小珠那丫頭怎麼不見?當日劉如蘊以上香為名出去,帶的丫鬟不就是小珠還有奶娘陳媽媽,怎麼她們兩個全都不見?
劉如蘊被送進潘家的客房,雖然下人們都知道她今日來潘家,是來下堂求去,以後就不再是潘家大奶奶了,還是對她禮貌的很,送上熱水,伺候她洗漱了,又送上飯菜,劉如蘊心裡有事,哪吃的下去,好容易等她們都下去了,自己卸了妝,坐在梳妝台前想心事。
潘家豪富,就算客房裡的布置都很精緻,劉如蘊打開抽屜,拿出一面小玻璃鏡子,看著自己映照在鏡子里的面容,鏡中之人眉彎唇紅,二九年華的少女,就似一朵花還沒開足,劉如蘊想起這句俗語,不由嘆氣,現在的自己和三年前全不一樣了。
三年前,鳳冠霞帔,紅巾遮面,鼓樂喧天,劉家姑娘嫁進潘家,當日在花轎里的自己,總想著日後畫眉之樂,夫唱婦隨,誰知,劉如蘊覺得自己的心有些疼,捂住心口,那日潘大爺對自己說的話還在面前:「娘子,我收用了嬌兒,你尋個日子,給她重新鋪個房,這也是規矩。」
規矩?當時的自己就像在冰天雪地里又被冰水澆了滿身,從裡到外都涼透了,自己一心一意對待的良人,就這樣在說下誓言一個月後,輕描淡寫的告訴自己,收用了自己身邊的丫鬟,口口聲聲這是規矩。
自己當時回答了什麼,已經忘記了,只是那種心涼再也不想嘗第二次了,原來娘說的,世間男兒皆薄情是真的,只是,劉如蘊勾起唇笑了笑,如果出遊途中沒有遇到那對夫妻,自己才知道,有些事情並不只是戲文上唱的,書本里寫的,也有例外,女兒家也可以這樣活,而不是低眉順眼,相夫教子。
彷彿是被推開了一扇窗,自己本來以為,散心過後,就乖乖回到潘家,做潘家的好媳婦,寫幾首閨怨詞,等到自己死後,或許也有文人騷客,看到自己的詞,嘆息自己不過似朱淑真一樣,嫁了一個粗蠢得商人,而不得才子為配。
「你在想什麼,難道是在想你的野男人嗎?你出去這半年,到底做了些什麼?給我戴了多少頂綠帽子。」憤怒的聲音打斷了劉如蘊的思緒,劉如蘊把鏡子扣到了桌面上,都沒回頭就道:「潘大爺,請你出去,我已經下堂求去,孤男寡女,難免瓜田李下,傳出去,都不好做人。」
潘大爺本是想來劉如蘊房裡,好好的勸說她打消了這個念頭,誰知一進房裡,就看到劉如蘊手裡拿著鏡子,不知在想些什麼,面上還帶著甜甜的笑容,這種笑,只有在他們成親初期,見到過,此後劉如蘊對著自己,總是一張冷麵,再沒有第二種臉色了,心中頓時又妒又恨,越發覺得自己頭上,不知什麼時候被戴了幾頂綠帽了?不由出口就帶著怒氣的說話。
等到劉如蘊這話出口,越發坐實了她的罪名,潘大爺上前就抓住她的肩頭:「你這賤人,口口聲聲是我配不上你,下堂求去,原來是早就尋好了野男人,想和他走,我告訴你,沒這麼輕易。」
潘大爺雖養尊處優,總是男子,手上的力氣不小,劉如蘊被他握的很疼,掙扎幾下沒掙開,又兼被他冤枉,怒氣不由更大:「潘大爺,你何必如此,我劉如蘊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有美妾愛子,日後就算我求去,你也會再有嬌妻,何苦留著我?」
潘大爺哪能聽她的解釋,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劉如蘊掙扎時候,披著的外袍落地,露出裡面穿著的白色裡衣,裡衣寬大,撕扯之時,胸口的肌膚露出,劉如蘊的美貌本就勝過潘大爺平時所見的那些女子,此時掙扎,臉上有紅暈泛起,反而更添嫵媚,潘大爺的另一隻手也跟著上前抱住她的身子:「好,你既說你沒有對不起我,就再做夫妻吧。」
說著緊緊抱住劉如蘊的身子不放,嘴還湊上去,在劉如蘊臉上,肩上亂啃,劉如蘊只覺得一陣厭惡,自那日知道了潘大爺收用了嬌兒,潘大爺近前來,她都似乎能聞到嬌兒身上的味道,怎肯再和他重做夫妻,拚命掙扎,用手推開潘大爺近前的臉,嘴裡只是叫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