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卸磨殺驢
翌日,天色大光,天朗氣清,空氣里一絲風都沒有,夏日要盡情的發揮著它最後的餘熱,誓要將西楚都城晒成焦炭。
氣候炎熱,朝堂之上的氣氛也格外的爆裂。
平日里許多不喜歡說話的人,今日似乎話特別的多。
而且句句都是頂向文官之首的林墨誠。
他一開口說國事,那些官員就統一口徑,掉轉炮頭向他開炮:
「丞相大人,聽說先前你手底下有個小官強搶民女?」
「丞相大人,貴公子那日在百花樓里與人爭奪頭牌發生大戰,攪得風起雲湧的,不知丞相大人可處理妥當了?」
「對了,還有上次林氏族人在城郊為了建造溫泉莊子圈田之事也不知道是否懲誡了?」
……
諸如此類的問候與對峙多得數不清,不管是不是林家做的,反正只要與林家有一點關係的都被那一夥大臣們拿出通通都問候了一遍。
林墨誠在朝堂之上挺立數十年,口舌之利,非那些官員所能想象,他長身玉立,挺直腰背,將那些大臣們對他的攻擊一一反駁回去,甚至有些還戰火西引,引至那些官員自己身上,將他們燒得焦心焦肺的。
局勢很快便從那些大臣們的勝利轉到了林墨誠一個人壓倒性的成功。
楚懷謹本來看林墨誠倒霉,還想著高高坐著看會兒熱鬧,可不等他看完,看痛快,林墨誠便很快反擊了回去
他俊臉上一黑,頓時覺得沒了意思,隨意的敷衍一回,便散朝了,只被林墨誠那表面看似忠誠的目光盯著,他的心裡格外的膈應。
這老傢伙若是知道他們林家在後宮裡的兩個女人都被他收拾住了,他會怎麼想?
想什麼來什麼。
楚懷謹剛回到御書房,便聽得內侍傳話,道是丞相大人來了。
「他來做什麼?朕不見。」楚懷謹揮手,他還有最後一步棋子沒有完全布好,此時不是正面對上他的最佳時機。
「老臣給皇上請安,皇上聖安。」不容楚懷謹說完,林墨誠人已經進來了,一來就跪下,十分恭敬的請安行禮。
若是旁人看著他這般恭敬,恐怕完全想象不到,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朝堂之上不給楚懷謹面子,對於他做的決定每每都要一想再想,想過之後,才會通過。
楚懷謹受夠了他對他的絕對的禁錮與干涉,他自從登基到親政,這些日子想的最多的就更推翻林墨誠,將他從丞相這個一等顧命大臣的位置上推下去,讓他再也干涉不了他做的任何決定。
「朕身子不適,丞相有何話,就趕緊說。」楚懷謹以手撫額,眉頭皺著臉上適時裝出一副不舒服的模樣。
「皇上……老臣……懇請皇上好生歇息,何重龍體,萬勿太過操勞,一切等都有臣工等人處理。」
哼,一切都有他們,是啊,再用他們,他這大江的西楚江山只怕都要落入他們之手了,說得比唱得好聽。
楚懷謹低頭冷哼一聲,假裝沒有聽到,只徑直催促他快離開,他得回宮歇息。
「皇上,老臣還有一事相求,太後娘娘雖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可她自小將皇上撫育長大,沒有功勞,亦有苦勞……西楚皇朝以孝治國,皇上將太後娘娘軟禁起來,這事若是傳揚出去,恐怕要教天下人笑話。」
「放肆……這是朕的家事,誰允許你插手的?」楚懷謹對於林墨誠的忍讓基本到了這裡就徹底的落下了,他實在是忍讓不下去了。
他平生最討厭的還不是林墨誠在政事上對他的指手畫腳,畢竟薑是老的辣,他新晉登基時,因為對政事不熟,所以經常會做一些錯誤的判斷,那時候,林墨誠更正他,讓他做出了很多利國利民的好事,他可以接受,但是,最不喜歡的就是他說話的態度。
他身居高位已久,對著誰都是一副說教的語氣與態度。
可他不是旁人,更不是他手底下那群廢物官員,而是皇帝,他九五之尊的尊貴身份不容任何人踐踏,也不容任何人對他不敬。
可他林墨誠卻偏偏不懂,莫怪他恨他,討厭他。
而如今,他又要用這種指責的語氣來編排他,教他如何能忍得下去?
「皇上恕罪,此事臣沒有說錯,便是皇上不喜歡聽,臣也要說完。」
林墨誠就是茅坑裡的臭石頭,又硬又臭,不聽勸。
「來人,林墨誠當眾對朕不敬,犯欺君之罪,給我押下去,朕現在不想看到他。」
「皇上……皇上,你懲罰臣,臣認了,可太後娘娘沒錯呀,她打小撫育你長大,自古生母不及養母恩,皇上無論如何看不上林家卻不能對太後娘娘做出那等不孝不悌之事來。」
「拉走……」
楚懷謹此時心裡還未下定決心,一個聲音高叫著,處治林家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天時地利人和,借著林墨誠當眾對他大呼小叫,對他的不敬之罪拿下他,再將他的黨羽一一拿掉,等他成為了一個孤寡之人時,他再給他致命一擊……
可是看著那個邁入暮年的老頭子跪在地上,不管內侍如何拉扯他,他也依然挺直了腰背大聲的進言,似乎絲毫都不怕死,不怕事一般……
哼,他不怕死,不怕事,是嗎,那好,那他就好生磨一磨他。
他大怒,拍著桌案,斥了林墨誠的三宗罪。
一宗,當眾在他面前大呼小叫,是為不敬;
二宗,干涉皇家家事,是為無理;
三宗,早就讓他閉嘴了,還在那裡大喊,是為抗旨不遵。
三罪並罰,押送天牢。
楚懷謹自認為,他們按照他們林家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為,他只是把他押送到天牢,這已經夠給他面子了,可是沒曾想,林墨誠轉頭掙脫了內侍,突然站起身子,指著楚懷謹的背影:「燕雀盡,良弓藏,狡兔死,獵狗烹,皇上,這是大業功成,要卸磨殺騙,過河拆橋嗎?」
他大聲質問楚懷謹,問得理直氣壯,一如他這麼多年在朝堂之上對他各種各樣理論的駁回與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