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空了的山谷

待到仲夏之際，楚懷謹好不容易將諸多事宜都安排開來，總算是有了閑暇的時間，他已經順利為林墨誠平反，他打算帶著他的平反詔書去給林月影看。

如同半年前那次隆冬一般，他單人單騎，頂著炎炎的烈日走在黃沙漫天的小道上，沿著從前的足跡一點點的走近她。

站在山谷外，便早早的聞到了那股子香味，他深吸一口氣，微微眯縫著眼睛，看著通向山谷的唯一的那條路，路上百花依舊在盛放著。

這個山谷實在是太過奇特，不僅四季如春，花朵居然也能夠常開不敗，黃的、綠的、紫的，還有點點殷紅映在其中，別有一番意境。

不管眼前的風景有多好，他都沒有起心欣賞，一心只想著走進那間小木屋裡，去看看他心心念念了那麼久的她在做什麼？

這一次再見到他，她是否會有一卜數只偶想要改變主意的意思呢？

「影兒……」隱隱約約間，就著山谷中央最高大的那棵銀杏樹，他放聲大喊。

然而他喊了半晌，裡面連一點回應都沒有，只有狹長的山谷里映出來的他的回聲。

「影兒……影兒……」

他的聲音在山谷之中透過四周的崖壁不斷地迴響、迴響……如同一圈圈波浪一般，永遠都不會散。

思及影兒的為人，不知道是不是她還在恨他討厭他，所以她才不願意理他。

他不甘心，又喚了好幾聲，山谷里的回聲越來越響，驚起陣陣飛鳥，空中間或還有幾片灰色、白色的鳥羽掉落。

依然沒有回應。

他失望了，他喊的聲音那麼大，他不可能沒有聽到，如此一直沒有回應，便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她不高興，她還沒有最終原諒他。

這一次也許他跑來想要勸她回宮的希望就又要落空了。

不管怎麼樣，好忍著心中的失望和落寞，快步上前，就只隔著那麼一扇薄薄的木門，他就能馬上看到他的影兒，想到這一點，他的心裡突然激動起來。

腳下的步伐也由開始的急切輕飄變得慢慢的沉重起來。

還在宮裡的時候，他日思夜想的便是把政事處理完畢，然後飛到她的身邊，陪著她，可是到了這裡，僅僅只有一門之隔之後，他卻又有一些不確定了。

他長長的呼吸著，心跳前所未有的加快，他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然後微微閉緊雙眼，伸手觸上那扇木門。

先前的記憶如潮水肆無忌憚的湧上心頭。

就在這裡他做了違背她心意的事情，按住她親吻了她。

當時她似乎非常生氣，一點兒也沒有假裝的痕迹，她對他的討厭，一點兒也不作偽。

「影兒……朕……朕-來-了！來-看-你！」他一字一頓的說著，力圖把每一個字都發得重重的。

「影兒……這麼多日子以來，朕想你想得好苦，你可有一丁點的想念朕？不求多了，哪怕就只有一點，一點點就好！」楚懷謹伸長右手，食指和大拇指輕輕交叉捏著，臉上的神情既虔誠又深情。

他總覺得他的影兒此時應當就在這間木門之後，他要隔著這座木門，把他這麼多個日日夜夜的想念與所有想要對她說的話，通通都說出來。

否則，他怕他進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勇氣說出來了。

「影兒……宮裡有一個人跟你長得很像，不過你……放心，朕並不會喜歡她，朕只是……只是因為太思念你了，而你又不願意隨朕入宮，朕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若是你願意，朕立馬便將她趕走。」

「影兒……你的傷可有好一些，這一次朕出宮來找你，特地讓太醫院那群老太醫替你磨了很多生肌的玉露膏，太醫說了，對於燒灼的傷口很有用，等朕進來就替你擦好嗎？」

「影兒……」

「影兒，你若是還不說話，朕就當你同意了。」楚懷謹把臉靠在門板，儘管那扇木門的孔洞就在他的雙眼面前，可他就是提不起來看一眼的勇氣。

他怕他一旦看過之後，他心裡的諸多話就說不出來了。

「影兒……朕進來了！」楚懷謹說到嘴巴都說幹了，原本大好的陽光也給說得西下了，才早手握住門上的鐵環，緊緊扣在手上，然後輕輕一推，「吱呀」一聲，門輕輕便被推開了。

「影兒……」楚懷謹看著小木屋裡的一切頓時驚呆了！

只見裡面一團狼藉，木頭架子床已經斷裂成了碎片，這般的碎片太像當初影兒還住在冷宮時的那張被他一腳踹壞的木板床。

一旁的小小四方桌也散了架，摔落在，僅有的兩個瓷碗，也摔在地上，零落成片。

楚懷謹蹲下-身來，輕輕撿起幾片，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其中一片是屬於影兒吃飯的那個碗的，上面是一朵紅色的梅花，碗的邊緣破了瓷，有個豁口，而他吃的那個則是一朵蘭花，上面完整好看。

他的腦海中如今還能夠想得起來，當初她面無表情的拿著這個碗替他打湯喝，還記得她捧著梅花碗吃飯時那副貞靜嫻雅的模樣。

那一刻，陽光就透過木門上細小的縫隙里照射坦，將她灰布粗衣打上一圈圈金黃色的光暈，讓他頓時看閃了眼，自此，那個畫面就好像在她的腦海里定格了一般，久久無法逝去。

另一邊，唯一的一張四腳方凳也被掀翻在地，上面留下了一個纖細的血手印……

看到這裡楚懷謹才猛然覺悟到這一切不是一般的不同尋常，似乎出了什麼讓他完全無法接受的事兒。

「影兒……」他衝出門去，看著山谷中幽遠的天空，和漸漸灰敗的雲朵，他的心裡滿是擔心和害怕。

他擔心林月影的安然，他害怕他的影兒是不是又不辭而別，或者乾脆就是出了什麼意外？

「影兒……」

他在山谷里尋了一圈，將她平日下午最愛去的葯園，找了個遍，又將她上午才去的茶山也找了，他找得很仔細，連每一棵茶樹下面的枝葉都沒有放過。

找遍了山谷，一無所有。

他再次邁著比先前還要沉重的步伐一點點的接近小木屋，他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或許……或許先前是他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