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心結

蕭觀瀾抬手捏住了她的臉頰，眼底生出了幾分無奈的笑意。

「師父對我很好。」谷明珠順勢坐在了他的懷裡，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知道你擔心，可是蕭觀瀾，師父對我而言，與父親沒什麼兩樣；而在他的心裡，我也像是他的女兒。」

「我當然知道你們師徒之前的情分，我只是……」

「只是覺得一月的事情太過漫長，你捨不得我？」谷明珠微微挑眉，話語相當的直白。

蕭觀瀾的耳尖略微泛紅，「我只是擔心明珠。」

「蕭觀瀾，你想不想知道我當年在師門發生的事情？」

「好。」

「我記得，那好像是我十歲的時候，突然染了一場風寒。」谷明珠認真的想了想，打開了回憶的匣子，莞爾淺笑，「那天是冬至，特別特別的冷。爹爹去了外地的谷家金樓收賬，我和綠蘿留在了家裡，我接連咳嗽了好幾天，綠蘿將整個平新城的名醫都請過來了，可還是沒用，我依舊發著高熱，爹爹收到了消息，連夜趕了回來。」

「那場風寒來勢洶洶，眾多大夫都說我必死無疑了。」谷明珠輕聲笑道，「後來是師父忽然出現，他告訴父親，他可以救我，前提是我要拜她為師，並且要隨著他雲遊一年，一年之後才能回到父親的身邊。」

當時的谷有財請遍了附近的名醫，他們都不能治好谷明珠。

抱著最後一絲僥倖的心態，谷有財答應了鶴長春提出的條件。

當然結果也沒讓他失望。

僅僅用了半個時辰，鶴長春便讓高燒不退的谷明珠退了燒。

「後來我便隨著師父離開了平新城，去了師門。」谷明珠的語氣中充滿了懷念，「那是一出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師父給那裡取了個名字，逍遙島。」

「在逍遙島，我見到了大師兄司濟生和二師兄百曉生，師父也替我取了個諢號，谷旺生。」谷明珠有些嫌棄的說道，「我嫌棄這個諢號不好聽，所以一直都不願意提起。以前兩位師兄故意逗我，總是提這個諢號。」

「通俗易懂，別有意趣。」

「一開始師父教我辨認那些草藥，我真的挺厲害的，不過用了十天的時間，便記下了近千種的草藥名字和功效！」谷明珠得意的揚起了眉梢，笑眯眯的說道，「師父也誇我有天賦，不過更多時候他還是會誇他自己多一點，畢竟是他慧眼識珠，將我帶回了逍遙島。」

「學會辨別最基本的草藥之後，師父開始教我醫術。」

蕭觀瀾敏感的察覺到了她言語中的情緒起伏，連忙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開始師父只是讓我在那些受了傷的小動物們身上練手，直到三個月之後，我迎來了自己的第一位病人。」谷明珠的氣息忽然變得倉促起來，她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心中泛著酸澀。

「明珠，我在。」蕭觀瀾在她的耳畔，呵氣如蘭，「我會一直陪著你。」

谷明珠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濁氣，然後笑著說道，「那位病人，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婆婆，人們都喊她花婆婆。」

「花婆婆是一位孀居多年的老人，四十年前她的老伴出門採藥的時候不慎被山洪捲走，被找到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當時的花婆婆哭的整整三天三夜，又在丈夫出殯的時候，染上了一場風寒，自那以後每逢陰雨天，花婆婆的眼睛就會疼，膝蓋也會疼……」

「花婆婆求到了師父的面前，而自傲自負的我，想要親自為花婆婆診治。我想的很簡單，我既然學了那麼久的醫術，也該嘗試去救治病人了。」

在徵求到了花婆婆的同意后，谷明珠嘗試替她針灸。

「花婆婆的膝蓋之所以會酸疼，是一種風濕症。於是我用了針灸的辦法，再加上特製的艾草包外敷，很快便有了效果，花婆婆對我是千恩萬謝，甚至還誇我是小神醫。」

「後來我便自告奮勇的想要替花婆婆治療她的眼睛，那時候師父正好有要事出了一趟遠門。」

治好了花婆婆的膝蓋，給了谷明珠莫大的鼓勵。

她越發的自信了。

而花婆婆也給予了她支持和信任。

「可最後，因為我的失誤，我非但沒有治好花婆婆的眼睛，甚至還差點害死了她……」谷明珠的聲音逐漸有些哽咽了，「當時我被嚇傻了，六神無主。幸虧師父及時趕回，救了花婆婆一條命，可花婆婆的眼睛卻徹底的瞎了。」

那時候的谷明珠，每天都生活在自責與愧疚之中。

直到一個半月之後，花婆婆染了急病，匆匆離世了。

「如果當初不是我那麼自負，花婆婆也不會做個瞎子鬼。」谷明珠趴在了他的堅實的肩膀上，小聲的抽泣著，「蕭觀瀾，我覺得自己可惡至極……」

自那以後，她再也不拿銀針了。

不過遇到多麼棘手的病症，她都不會輕易的使用銀針。

「明珠，也許花婆婆從未怪過你呢？」蕭觀瀾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溫柔的寬慰道。

「花婆婆的確沒有怪過我，當初我害著她瞎了眼睛，她非但沒有責怪我，反而還安慰我。」憶起往事，谷明珠越發的傷心了，「蕭觀瀾，那時候我寧願她恨著我責怪我，哪怕是罵我幾句也好，么花婆婆真的很慈祥和藹，她不僅沒有責怪我，反而還一直安慰我，我……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若不是她太過自負釀成了那樣的悲劇，也許花婆婆至今都能好好地活著。

她害死了自己的第一個病人。

這是谷明珠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的那一點。

「此次回師門，也是為了面對從前的那些事情。我……我很想去拜祭花婆婆，也想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以後的我，究竟想要做什麼。」

一刻鐘后，谷明珠抬手抹乾了眼淚，笑容堅定地說道，「蕭觀瀾，你願意支持我嗎？」

「嗯。」蕭觀瀾神色堅定的回應道，「不管明珠想要去做什麼，我都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