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愚人節

白綠磚，鐵板凳，掛著大紅大綠霓虹燈的茶餐廳和兩文路牌，街頭報紙的油墨味兒和摩卡香氣一齊鑽進人鼻子里，中間還帶了點兒街尾麻辣燙的霸道勁兒。

鐵皮喇叭里悠悠放著月半彎、李香蘭，擁擠街道上的男女老少都操著一口地道粵語，女的一水兒的高跟鞋加旗袍，男的油頭墨鏡，說話還喜歡帶幾句英文。

星辰望著下邊兒的場景，不知怎的聽覺和視覺都格外靈敏，這地方看著又是陌生，又是熟悉……

他抬頭一看，對麵茶館子鮮艷的橫幅上寫著：恭賀上城茶餐廳於2003年4月1日盛大開業。

星辰臉上稍微一愣，然後他整個人都凌亂了——

這tm的不是90年代的香港嗎？

他傻了，眼睛往旁邊一瞅，整個人更不好了。雖然夜色漆黑，但他明明白白看到了一個人影在往平台邊緣走，這塊兒看著可有二十多層樓啊！

等等……

他就那麼一看，突然覺得這人十分眼熟，眉眼氣質都和星辰以前在電視上見過的一個明星十分相像……他腦中靈光一現，這下真的斯巴達了，這不是那個叱咤樂壇的歌神天王張宗榮嗎！！！

難道自己穿越了？？？還是恰好穿越到張宗榮還活著的年代？？？恰好又在他要自殺的這個關頭？？？

來不及多想，他三步並一步的沖了過去，不要啊——

「喵喵喵！！」

？？？

男人眼神暗淡，整個人丟了魂一般獃獃地向前走著，並沒有注意到拚命朝自己奔過來的小貓。

還來不及對自己現在這副「尊容」表達震驚，星辰看著那人逐漸向邊緣邁過去的步子，縱身一躍撲了過去。

「喵！！」

他撲過去用爪子勾，用嘴咬，叼著張宗榮的褲腿拚命往後拖。張宗榮前行的步伐受阻，這才低下頭看著咬住自己褲腿的小貓。

他獃滯的眼睛里有了一點柔和的光，看著這隻試圖將自己拉回來的小貓，慢慢蹲下身子，張開乾燥的嘴巴。

「你，不想我這樣離開嗎？」

星辰張口就是一串羞恥的「喵喵喵」，但他也顧不了這麼多，張口想繼續叼住張宗榮的褲腿阻止他。

「叮——開啟主角光環模式——」

星辰腦子裡冒出一個陌生的機械男聲，整張貓臉都快扭曲成一個大寫的問號。

？？？

張宗榮看著這隻固執的小貓，慢慢將手放在小貓的腦袋上，不知怎麼，這隻貓好像格外合他的眼緣，大大的綠寶石一樣的眼睛，粉粉的小鼻子，毛絨絨的爪子抱在他腿上，一副誓死不撒爪的模樣。

「是不是餓了？」他摸著小貓的頭輕輕道。

這隻貓似乎沒有多大，身體瘦小，聲音軟綿綿的，惹人憐愛。它的皮毛又是暖融融有光澤的灰藍，而溫暖的顏色總愛讓人犯困。

星辰叼著他褲腳，嘴裡「嗚嗚」的。

他突然被張宗榮抱起來，身體騰空的感覺嚇得他喵嗚大叫起來。張宗榮的大手溫柔得撫摸著黎團的皮毛，完全不知星辰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低著頭看向懷裡的小貓，慢慢嘆了口氣，「過了個愚人節呢。」

「榮哥，走啦！」走出天台，健身房的服務生笑臉迎上來打著招呼。

張宗榮待人永遠是和善柔和的樣子，他笑著點點頭，就好像剛才站在天台邊緣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這是你們的貓么？」他搔了搔星辰的下巴，星辰打了個寒戰，張宗榮以為它冷，又往懷裡裹了裹。

「不是誒，」服務生撓撓頭，「這樓層這麼高，這貓怎麼跑上來的？」

張宗榮笑了笑，是啊，也許是天意吧。

「沒事，」他抽出一隻手從懷裡抽了幾張鈔票塞到服務生口袋裡，笑了笑，「我帶走了。」

服務生笑臉更燦爛了，忙不迭迎著送了一段，他看著張宗榮遠去的背影，嘴裡嘀咕了一句。

「看著可真不像報紙上說的什麼抑鬱症啊……」

張宗榮回家之前在酒店樓下市場里買了條魚，提著回到家，星辰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來，踩在滿地的紙張上。

星辰好奇的低頭去看，紙張上雜七雜八的寫了一些歌詞和詩歌，有的紙張上面只是寫著幾個草寫的「唐」。

星辰被抱到一邊，張宗榮將滿地的紙好好的收起來，又拍拍它的頭，「等著，一會兒就有吃的了。」

魚是處理好的，張宗榮手法嫻熟的切了幾塊豆腐和蔥花，又加了些調味的，準備煲個魚湯一會兒和這個小傢伙吃一頓。

精神一鬆懈下來，他也有些餓了。

他抱著星辰坐在躺椅上，屋子裡沒有開燈，只有他指尖一點燃起的明滅香煙的光亮。

他伸長了手，隨便在收音機上摁了一個頻道。

「從前我會使你快樂現在卻最多叫你寂寞

再吻下去像皺紙輕薄

撕開了都不覺

我這苦心已有預備

隨時有塊玻璃破碎墮地

勉強下去我會憎你

只差那一口氣」

星辰聽著這首熟悉的歌，是抱著他的這位天王代表作之一。

「你叫什麼名字？」張宗榮仰頭看著香煙煙霧飄散的方向，「哦，我忘記，你應該是沒有名字的……」

「叫candy怎麼樣？嗯？」

「糖，糖果。」

這是女人的名字啊喂！老子是男的！星辰一甩尾巴跳了下來。

而且他總覺得張宗榮好像格外喜歡「tang」這個讀音。

魚湯已經散發出了微微的香氣，張宗榮在後面也好像嘆了口氣。

他聽著這首歌，微微發愣，「candy，我嗓子有些壞掉了，可能再也唱不出這樣的聲音了。」

「喵！」

張宗榮閉上了眼睛，躺椅搖晃著，似乎慢慢睡著了。

星辰跳到桌上，端坐著，透過窗戶看著這個夜幕下的城市。

他並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但要是問他，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來歷，他只知道自己前身是每天辛勤工作的民工，代號007，私底下也是玩「鍵盤」小有名氣的黑客大佬。

現在他身上還有著一個叫做9981的系統，其餘的，腦子裡就只剩下前世一些無用的娛樂記憶和世界觀。

星辰揣著兩隻前爪窩下來，此刻張宗榮已經熟睡了，他終於能夠有空跟這坑系統9981好好捋一捋前因後果。

星辰開始在腦中呼叫9981。

「你說這是任務？」星辰擰緊了眉，「什麼任務？」

「叮——這個任務就是阻止天王巨星張宗榮自殺，並且幫助張宗榮獲得幸福美滿滴下半生生活～」俏皮的機械聲在星辰腦中響起。

星辰轉頭看向了躺椅上熟睡的男子。

張宗榮最近似乎比較不修邊幅，胡茬都長出來了一些，雖然看著比往常更添憂鬱的頹廢美……但是星辰知道他不修邊幅的緣故。

多半是因為外界的壓力輿論，也許還有感情不順，星辰定定的看著張宗榮，此刻不免有些心疼。

他想起自己前身在看到張宗榮自殺的消息時的震驚，新聞報紙鋪天蓋地，沒有人相信這個美好善良的男人會以這樣的方式和大家告別。

就像是愚人節的一個玩笑。

張宗榮的葬禮空前盛大，他的粉絲、他的好友、他幫助過的晚輩、甚至那些一向喜歡抹黑挖苦他的新聞記者全都到場了。

大家緬懷著他，哪怕到後來許多年，張宗榮一直都是很多人心中的不二男神。

然而一切都是死後加冕，活著的時候，張宗榮並沒有感受到這份「殊榮」。

星辰很喜歡這個任務，他邁著貓步跳到張宗榮旁邊的桌子上，盯著這個男人雕塑般完美的臉。

——如果是因為難以忍受，選擇告別並沒有罪。

但既然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那就讓我親自為活著的你加冕。

「我完成任務，有什麼好處？」

星辰很滿意這個任務，但即使這個時候，他還是不忘從這個系統身上要點好處。小貓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微光，甩甩尾巴看起來狡黠可愛。

「叮——宿主只要穿梭任意世界完成系統的任務，系統就可以幫助宿主聯絡時空局，查到宿主真正的來歷。」

星辰寶石一般的貓眼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