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破日出
()()天亮了。
北唐今晨下了罕見的大霧,霧氣瀰漫在古都每一個角落,就像是凝結的飛雪飄蕩在空氣中,斑駁嶙峋,這濃霧,竟是帶著詭異的紅光。
天邊那道曙光遲遲不肯升起,只將晦暗的紅暈染了這霧氣,雲不破,日不出。
濃霧不散。
馬車華麗的輪子軲軲的壓過被霧氣打濕的地面,朝著高高的刑台而去。
「你等在這裡。」
沉默了一夜的馬車,終是響起一道清冷柔腸的聲音,三分蕭寒七分涼薄,語氣淡淡的,卻帶出壓迫的冷凝氣場。
「是,主子。」馬車外,黑影無形閃開。
一層白紗一層銀絲,又一層白紗的車簾緩緩挑開,依舊是那隻冰潤完美的讓人窒息的手,手背被霧色映照出一分血色,如上等的瑪瑙淬了日光,絲絨般光潔。
玄色錦袍價值連城,袖口領口都綉了清幽的蘭竹,玄色為底,淡淡金色的圖案,在霧氣中劃出瑰麗的弧線。修長身軀翩然躍下馬車,直直的朝那抹白色身影走去。
他一步步走上高台,接近那小小的白點,被綁了一夜的嬌小身軀傳來微弱的氣息,白色囚衣被晨風浮動露出腰間那一抹瑩白,他眸色暗了一下,舉世無雙的容顏是世人見慣的冷冽淡漠,眉眼幾乎不可見的輕皺了一下,對上少女那微微抬起的腦袋。
她空洞的眸子並沒有因他的到來而有絲毫波動,靜靜地,如一汪死水,不起任何波瀾。
皇甫星辰一貫星輝皓月的眸子微微恍惚了一下,面前少女似乎是將一切情感都隱藏至深,那眼神流露出來的不是悲戚,不是控訴,而是他看不懂的空洞。
袖箭飛出,一瞬割斷她身上繩索,嬌小的身軀驀然一滑,柔弱無力到隨時都會滾下高高的刑台。
他單手扶住她的肩膀,任她披散的青絲垂在他的肩頭。她整個人了無生氣一般,一動不動。
哪怕因為黏在柱子上的傷口被生生的撕裂開來,血肉模糊,她都不吭一聲。就像一片沒有任何生氣的浮萍,任由冷風撕裂毀滅,她也不會做出任何反抗。
她的眼底,一片死寂。
皇甫星辰站在她的面前,突然有些無從下手,她的傷都在後背,看著已經不能行走的她,背也不是,抱也不是。
最終竟是抬起手臂,托著她的臀部像是抱著嬰孩一般將她托在肩頭。
這個動作太過親昵曖昧,他修長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臀,她上半身趴在他的肩頭,胸部磨蹭著他肩膀的上乘衣料,如此,他就不會碰觸到她傷痕纍纍的後背。
馥香安靜的趴在他的肩頭,血色眼底終是起了一層薄霧。
只因,從她此刻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掩埋初朝的那片樹林,濃霧覆蓋下,原本是翠色瑩然的樹林,此刻,竟是籠罩一層詭異的紅光,久久不散。
皇甫星辰察覺到她的變化,並不說話,如此托著她,一步步走下高高刑台。
當馥香被他托著走下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一絲清明的曙光悠然乍現,霽光穿透濃霧,輕輕灑在他們身上。玄色衣袍被日光暈染,與她身上的紅與白漸漸地融在一起。
刑台就在身後,高高在上,可奇怪的是,那日光竟像是拐了彎一樣,單單隻落在他們身上。刑台依舊是滲人的烏黑血色,而他們身邊,卻是雲破日出,濃霧散去,廣場上漸漸能看到驚掠而過的飛鳥。
「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我。」
他突然開口,淡淡的語氣,難掩疏離漠然。卻又帶出一分性感的沙啞。
馥香雙瞳始終盯著那片樹林,不曾眨過。
此時此刻,初朝離她如此的近,她卻沒有力氣走到他的面前,他被埋在黃土之下,而她,卻可笑的重生為他的親生妹妹!
她已經感受不到自己心臟的跳動,心已死,情已冷。
親眼目睹初朝被活埋在眼前,這將是她一生的噩夢,無法走出。
托著馥香的手一頓,因為她此刻死寂一般的神情。
一眼芳華,她的如霜聚散無依,他的如冰寒徹涼薄。
——
琉璃金瓦掩映下的南撫王府位於北唐心臟位置,地處中心,大氣磅礴。府內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角飛檐,假山水榭,無一不是巧奪天工,瑰麗奢侈。
就連書房都是檀木作梁,玉璧為燈,珍珠為窗幔,鎏金為柱礎。
書房內燃著裊裊檀香,風起綃動,煙波飄渺,既有如墜幻海的恍惚感覺,卻又生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冰冷。
只因書房內靜靜佇立的那一抹玄色身影,總給人孤傲涼薄的感覺。窗欞一響,修長白皙的手指掃過檀木窗戶,薄唇輕啟,一道煙波飄渺般性感卻又蕭寒的聲音淡淡響起。
「我救你回來,就是讓你活著。」
冰冷孤傲的語氣,無情寒涼。玄色錦袍劃出一道瑰麗的弧度,修長身軀,透著絲絲涼薄寒氣。劍眉星眸,越是璀璨,越加冰封。薄唇性感卻勾出無情的弧度。
皇甫星辰冷漠回頭,冷冽寒瞳對上軟榻上那張清麗面容。
換下一身血衣的馥香,安靜的趴在軟榻上,白衣蹁躚,清姿漠然。空洞的眼底,隱隱劃過絲絲血色痕迹。
聽到他的聲音,馥香空洞的眸子微微一怔,秀麗的五官被柔柔照進書房的日光暈染的純粹乾淨,像是晨曦的露珠,帶著沁涼心扉的感覺,卻又在深處生出絲絲冷淡疏離。
甫星辰眸光一暗,緩緩走到軟榻邊,驀然抬手,輕輕托起少女下巴,孤冷的身軀在她身前投下一道陰影,將她嬌小的身子包裹在其中,冰潤的手指白皙修長,略微有些粗糙的指肚輕觸她細膩的肌膚,觸手的感覺,讓他的心泛起異樣漣漪。
一瞬輕柔轉瞬即逝,取而代之,是他一貫的冷漠傲然。
他的眸光很冷,不帶任何情感波動。手指的溫度帶著三分曖昧,七分未名的情感將馥香下巴挑起,強迫她目光對上他的。略微有些粗糙的拇指輕輕摩擦她精緻細膩的下巴。
而馥香心底,卻仍是一泓死水,不起任何波瀾。
初朝已死——她的心也隨著初朝而去。
皇甫星辰此刻唇角暗勾,眼底的陰霾冷凝無人能懂。
已經三天了,她一言不發,不吃不喝。根本是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
期初,他以為她是被慘無人道的圈盡給嚇傻了,才會有所表現。可漸漸地,她覺察出她的不對勁來,當進來通稟的暗衛提到古初朝的名字時,她竟是淚如雨下。
那一刻,她雖然一言不發,卻是淚流滿面,那淚水就像斷了的珠子,顆顆晶瑩的落下,而她的情緒,終是擺脫了無盡死寂,變得複雜懵懂。
皇甫星辰眸光深深,周身涌動梟野寒氣。還沒人可以在他面前如此態度!
手腕一提,直接將漠視了他三天的馥香從軟榻上拎在身前,冰潤的手指帶著滲涼的氣息,絲絲滲透進她的肌膚。
他就像是拎一隻兔子似的,拽著她的衣領,毫不客氣的讓她雙腳離地,小小的身子貼在他的胸前,她掙扎一下,蒼白的小手抓著他的肩膀,眼底閃爍幽藍星輝。
而他,深瞳之中,雖然深深凝視她。可那目光,卻是空空如也。
他唇角暗勾,是極其冰封的弧度。
「從我來到人世,早有八字箴言斷我一生。『生而為王,命主孤煞!』你本就是該死之人,那我便把你留在身邊,看你這孤女能否克住我的孤煞!多存活幾日?」
語畢,手腕一松,馥香原本以為自己會狠狠地摔在地上,卻不料,竟是被他摁在腿上,上衣迅速掀開,有冰涼的藥膏塗抹在後背。清涼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
她終是有了反應,揮舞胳膊想要從他身上下來,她不要除了初朝之外的男人碰他!
不要!
可她根本掙扎不過,他單手就可以輕鬆掌握她瘦弱嬌小的身軀,她越是掙扎,身前衣襟越是凌亂。柔軟的胸部磨蹭著他的雙腿,她咬著唇,蒼白的面頰終是有了一絲血色。
皇甫星辰看到馥香後背縱橫交錯的鞭痕,眼底冷凝加深一分。咬牙,一字一頓開口,
「這裡是南撫王府!而你,進入這裡一天便只有一個身份,我的女奴!」
他說完,冰潤的手指落在馥香後背,觸手的感覺冰冷刺骨,她的眼底,再次寒涼死寂。
「救我回來,意欲何為?」
短短八個字,是她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冷然靜謐的語氣,波瀾不驚,哪怕是在刑場上,皮肉從柱子上生生撕裂下來的巨痛也沒讓她痛呼出一聲。彷彿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他這個擁有一切可怕傳言的南撫王爺。
「主子!」正在這時,暗衛追風腳步匆匆的趕進來,一看到眼前場景,頓時一怔。
「滾出去!」他低斥一聲,扯過自己的披風蓋在馥香後背,依舊是托著她的臀部慢慢走到軟榻邊,將她輕輕放下。
追風站在門口,仰頭彆扭的看天。他什麼都沒看到——
書房的門在身後砰然關閉,門外卻傳來追風低沉的聲音。
「主子,古家四少的屍體不見了。」
碰!書房內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跟著有凌亂的腳步聲沖了出來。
皇甫星辰眼底隱了一絲算計,轉身的時候,只看到一張蒼白的小臉已經衝到他的面前,毫無徵兆的撞進他的懷抱。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身,柔軟細膩,帶著淡淡藥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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