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色氤氳
()()馥香小小的身子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摁在水底，接連嗆了好幾口水，蒼白的小手極力掙扎著撲騰著，想要浮出水面。
她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水面上自己不停掙扎的手，呼吸在此刻猛然一緊，她想起初朝被活埋的時候，那伸在黃土外面蒼白僵硬的手指！一瞬，眼淚瘋狂沖刷而出，湮在溫熱的池水中。
初朝——初朝——
她心裡默默念著，每念一次，都是一次蝕骨焚心的劇痛！都是生生將心臟那裡撕碎的劇痛！
她不再掙扎了，不再流露出一絲求生的，就這麼靜靜地，將顫抖的身體貼在水池底部，任由那白紗羅裙緩緩地飄蕩在水面上，像是一層層的影子來回漂浮，卻註定了無聲息。
她瞪著眼睛看著水面上氤氳模糊的一切，腦海中一遍遍的都是初朝被活埋的場景。他清瘦修長的身軀被重重的扔在偌大的土坑裡面，黃褐色的泥土沾污了他晴朗溫潤的面頰，他伸出手來，不知道在跟誰告別——
就這麼生生的——所有的畫面都定格在那一刻！夢魘的一刻！
馥香一動不動的貼在水底，從未有過如此刻一般，感覺初朝離她如此的近！
「初——朝——」
她模糊的開口，在水下根本無從辨析那聲音。一張嘴，溫熱的泉水悉數灌入口中，她卻沒有任何掙扎的跡象，像是放棄了一般。突然很想就此去找初朝了。
嘩啦！
水聲忽然撩撥而起，還是那只有力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提出了水面，繼而毫不憐惜的扔在池邊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嬌小的身子跟冰冷堅硬的石面撞擊，發出一聲悶響，她胸腔迅速咳出一口鮮血，渾身無力的趴在那裡。
面頰上濕濕的，冰冷一片。馥香很清楚，那不是水，而是剛才落下的淚。
「若要死，別髒了我的地方！下次想要接近我就學個高明的招數！沒有女人可以走進辰閣一步！」
冷傲無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並沒有因為此刻腳下湮開的鮮血而有絲毫動容。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她，眉眼之間冷漠寒涼。他——皇甫星辰，天生就是個無情冷酷的王者！
馥香強撐起自己的身子，抬頭，晶瑩目光定定看進他眼底。
「你半個月都對我不聞不問，將我扔在後院任我自生自滅，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在街上撿回家的小狗！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仇恨！你不能將我扔在那裡就什麼都不管了！
你救我回來！就不能將我扔下！」
馥香扯住他的褲子，抬頭，清亮的眸子帶著三分嬌柔七分控訴的盯著他看，眼底泛著濃鬱血紅。
她之所以接近他，就是為了找尋他的弱點！她相信任何人都不是刀槍不入的，每個人都有破綻！都有軟肋！
就像她那個特立獨行的娘親一樣，如果娘親當年不是被人抓住了弱點，也不會丟下爹爹就此撒手人寰！
皇甫星辰也不例外，越是強大的人，他的弱點往往不堪一擊！
馥香眼底清淚橫流，她此時就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小狗，柔弱無助的趴在皇甫星辰腳下，等著他彎腰將她抱起！
皇甫星辰眼底卻是不見任何波瀾，深邃如夜，卻空洞無波！帶著一貫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寒氣。
他利索抬腳，毫不猶豫的轉過身去。
「沒有人可以要求我做什麼！我高興就救你回來，不會管你是死是活有沒有思想！下次不要妄想接近我——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他冰冷的話語不帶任何溫度，全身只穿了一條薄薄的褻褲，蜜色的上半身赤一裸著，身形修長清幽。
馥香眼底漸漸蒙上薄霧，看不真切，只覺得那抹身影雖然寒涼無情，卻也是有血有肉！她不顧一切的衝過去，還沒到他身邊就被一雙手臂緊緊架住！
「初雪姑娘，請不要為難追風！」
一身黑衣的追風不知從何出現，手中長劍橫空隔在初雪身前，手臂攔住她追趕的身軀！
其實從馥香用花盆打暈那個婢女悄悄混進來開始，皇甫星辰就已經知道了。他之所以按兵不動，就是想搞清楚一件事情！
他救回來的人是否真的是古家那個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嬌小姐！
他一直有所懷疑，眼前的少女不像是真正的古初雪！但無論是模樣，還是他暗中調查出來古初雪後背的胎記，都足以證明，她就是她！
那天，他故意掀開她的衣服給她上藥，並且擦拭過後背那塊胎記，確定那不是人工畫上去的，而是真實的胎記！
今日故意放她進來，只是想看看她有沒有加害他的心思！
這些年來，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暗殺、下毒，明槍暗箭從沒有停歇過。他早已習慣了不單單憑藉眼睛去看待一切！
越是毫無破綻的一切，越有可能對他造成致命一擊！經歷了八年前那一幕，他早已習慣了，不相信任何人！
就在他即將踏出水池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追風的聲音，
「初雪姑娘——你撐住！」
追風聲音很少有如此驚慌的時候，皇甫星辰猛然回頭，只看到那抹嬌小的白色身影軟軟的倒在地上，面頰蒼白失色，大灘的鮮血從她口中湧出，微睜的眸子閃現絲絲幽藍星輝，眼底波光瀲灧，不知是這溫泉池中霧氣騰騰讓他產生了錯覺，還是她的眼睛本就是如此奪人心魄的感覺！
這一刻，他遲疑了一下，腳步停在那裡，似乎是有迴轉的跡象。
白色霧氣遮擋了視線，他並沒有看到馥香唇角勾起的一抹冷笑！
這次吐血是馥香一手策劃，她跟那個特例獨行的娘親學了很多東西，其中就有讓體內氣血逆流這一點！
無論如何，她都要挽留這個男人的腳步！整個北唐，只有他可以查出古家被冤通敵賣國慘案的真相！
初朝——不要怪我！當我目睹你被活埋的那一刻，我早就失去了一切！
冷心！無情！
為了幫你復仇，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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