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種下
大兒子現在又主動說,難不成她還執意的將房子給小兒子?豈不是與大兒子離了心?
於母別看平時潑辣,可也在乎名聲,平時在外面也沒有讓人說出什麼來,現在這麼明晃晃讓人拿出來說三道四的事,她更不能做。
想到這麼好的機會,就與小兒子失之交臂,於母只覺得有刀在挖她的心。
於母氣的胸口隱隱作疼,不情不願的點點頭,卻又小心眼的不肯說一句好話,只道,「廠子離家裡遠,我要天天折騰幫你弟弟他們哄孩子也麻煩,那還是你們住吧。」
於大海原本就強擠出來的笑僵了僵。
於芳精明,幫母親往回拉話,「媽,你為大哥著想也不肯直說,自己兒子有啥不好意思的,當初為了把大哥弄回城,我爸明明還可以休養些日子再上班,你還不是當時一口拍板讓我爸早退,說讓大哥回來接班?」
於母知道女兒是為了自己好,心裡那口氣憋著,卻也只能跟著女兒演戲,「我做了多少都不重要,只你們兄妹三個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於大海在一旁也附和著,無非是說讓父母操心了,以後定要好好的孝順他們,好話說了一籮筐,於母的臉色也沒有緩過來。
眼下既然有公房分,也不用收拾廂房,於父便帶著於大海去廂房拿了之前一直留著的用來打傢具的木板在東屋的窗下搭床。
高秀芬也不用於母使喚,將屋子從裡到外都收拾一遍,洗出來的衣服就掛了一衣桿,在院子里掛著像一副副旗子。
廚房裡,高秀芬錘著腰,硬是咬牙挺了過來,看於大海進來,立馬又彎腰擰抹布,等人進來了這才假意直起腰來。
她甜甜一笑,「大海,辛苦你了。」
清秀的臉頰像一旺泉水,眼睛眯起來又發自肺腑的甜笑,像冬日裡的暖光,看了就讓人渾身一暖。
於大海疲憊兼剛剛被母親寒的心,終於有了一絲的回暖,他不自覺的勾起唇角,「不辛苦。你也別太累了,趕一天一宿的車,家裡的活也不差這一天。」
果然還是玩虛的才有人疼啊。
高秀芬佯裝害羞的嗯了一聲,目送著於大海進屋,才撇撇嘴,她將好兒媳的規矩都打下基礎,等將來趙紅梅過來,一個比不過前妻的女人,配上於家這麼一群人,日子一定很精彩吧?
為了這份精彩,她現在也得努力裝下去。
現在家家日子過的都緊,於家現在只有兩個人掙錢,一個是於大海弟媳周涵秀在百貨商店當售貨員,可惜掙的錢從不往家裡交,於父退下之後於大海回來接班,每個月掙的三十八塊六隻留八塊六,剩下的都交給家裡,算上高秀芬十口人靠三十塊錢,可見日子過的有多緊巴。
一米高的米缸裡面裝著苞米面,高秀芬用手往底下探了一下,一手深的高度,這點苞米面只夠十口人吃四五天的,還要省著著,高秀芬撇嘴,就這樣還看不起她這個農村人。
至於菜,只看到兩棵大白菜和半框的土豆,高秀芬切了土豆絲,打水炒后改了幾刀,掰下來的大白菜幫子也同樣切碎成餡,和土豆絲放在一起放油鹽調成餡,用手攥成一團團,然後將餡糰子在苞米面上滾幾圈,滾完后再攥緊,然後再放在苞米面上滾,如此反覆幾次,做成了苞米面菜糰子。
裡面於母還在和女兒小聲說話,這時沒有外人,於芳打開了話匣子,「媽,我看我這位大嫂可不是個簡單的,一到咱們家,幾句話就把你哄迷糊了。」
於母不高興道,「我這輩子沒聽過好話是不是?還能被她幾句話哄住了?」
於芳撇嘴,「媽,當時我大哥回來你是怎麼和他說的?你可說了那個女人來了也不會讓她進咱們家的門,現在人你讓進來了,還讓留下來了。」
「死丫頭,你非得氣死我是不是?」於母憤憤的挖了女兒一眼,「我這麼做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你二哥不上班,你又回娘家,現在全家都靠你大哥養,要是他有個厲害的媳婦,你們咋辦?我想了想農村的媳婦也挺好,好拿捏。」
於芳想著這位新大嫂一來,沒讓爸媽說一句不好,看母親還想拿捏住對方,只覺得母親想的簡單,看著大哥進來了,也就打住了話題。
於母也下了炕,「得做飯了,現在家裡人口多,一個月三十塊,只能吃個半飽,大人能忍,孩子還小,這如何是好。」
於大海聽了身子一頓,知道母親這話是說給他聽呢,可想到他上班手裡也不能一分錢沒有,將來搬出去住,他和妻子不吃不喝嗎?
於母走的慢,結果都出裡屋了,也沒等來兒子的話,心裡罵了一句窩囊,抬眼看到十印的大鍋里擺了一排排黃橙橙的苞米面饃饃,立時心疼的罵起來。
「哎喲,這是要了命了,家裡就那點苞面米,七天的口糧你一天都弄了,以後吃啥?你個敗家的東西,剛進門就敗禍我們老於家。」
高秀芬被罵也不生氣,還好脾氣的笑著解釋,「媽,我做提苞米面的菜糰子,裡面是豆土絲,還放了點白菜。」
一聽白菜,於母又心疼起她的兩棵白菜,「我的白菜...」
高秀芬順勢道,「我就掰了四個白菜葉,放土豆絲里借借味。」
於母:....
高秀芬看婆婆憋的乍青乍紅的臉,給她找台階,「大海以前就說過媽是過日子能手,我尋思第一天到家做飯,就沒問媽,原本兩個白菜葉就夠了,結果就自做主張用了四個白菜葉,這事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改,媽就原諒我一次吧。」
於母能說什麼,悻悻道,「好了,你知道錯就好,下次可不能這麼浪費,咱們家人口多,就靠大海一個人養家,你心疼大海就仔細點。」
高秀芬乾脆的應著,「媽,我記下了。」
從裡屋出來的於大海看到這一幕,心又沉了沉,平時二弟想吃餃子,一個月每人就半斤的白面票,白面又一毛八一斤,加上豬肉一塊二一斤,一頓餃子下來二三塊錢,也沒見母親心疼過。
於大海是不心疼妻子,可妻子到底是他於大海的女人,母親這樣厚此薄彼,還不是沒把他這個兒子當回事?